早知“人只要活着就永远不会轻松”的道理。中学时代,被老师“你们上了大学就会轻松”的谎言哄骗了好多年,如今步入大学,却依旧是个连周末都要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的励志青年。
夏季还好,没有彻骨的冷,天亮的早,清晨与自己的床被做个告别还不算艰辛。北方的冬,让人的心难以明朗起来。呼啸的风吹落满树黄叶,也吹灰了天空的脸。天亮得迟,每天早晨,抬眼望见的是一角灰蒙蒙的天空,便萌生了缩回被子再睡一阵的冲动,在闹钟三番五次的催促之下,我才吸下几口寒凉的空气,下定很大的决心,与温暖的被窝挥泪告别。
连下了几日蒙蒙阴雨,整个城市都如同氤氲着水汽一般湿漉漉的。今日清晨,竟见得窗外纷纷扬扬而下的洁白飞花——这是今年外乡的第一场雪。
然而,已经没有了儿时看雪的喜悦,只是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场雪,给我的出行带来诸多不便。年龄使人变得平庸,它能将一个浪漫主义的孩童,变成一个功用主义的成人。
雪,应该落了很久了吧。原本光秃秃的树的枝丫,披上了纯净的白雪,就像平日里平凡的素颜姑娘,换上洁白的婚纱,变为美丽的新娘。
路上,尽是打伞的人,花花绿绿的伞,给银装素裹的天地,点缀了几分活泼的颜色。自幼便认为下雪是不该打伞的,华北平原一带,并不多雪,飞扬而下的满天雪花是大自然的馈赠。在钢筋混凝土的四壁牢笼中,我们在渐渐地与自然隔绝,我们只知道夏天就要盖上凉被躲进开着冷风的房间,冬天就要在电暖气旁取暖。倘若下雪天还要隔着一层坚实的伞布,不就少了一次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了么?
走在路上,伸出冰冻的双手,拍下雪景,想分享给远在南方的从未见过雪的朋友。却又觉得,照片中的雪景,不及视野里的雪景,删之。手机的800万像素怎敌人眼的5.76亿像素,荧屏上的画面怎能重现自然的神韵与妙曼。
突然,我听到一阵清脆的熟悉的笑声,寻那笑声看去,我着实地被眼前的一幕打动了。我看见班里的广西姑娘跪坐在雪地上,双手捧雪,堆着雪人,身旁站着她的伙伴,撑着伞,为她挡着从天而降的落雪。那个瘦小的广西姑娘,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吧。她那遥远的故乡,想必现在依旧绿树成荫,艳阳高照。此时的她,仿佛融入了北方的冬天里,她的头上,围巾上,衣服上……沾满了亮晶晶的雪花。她玩着雪,笑得像个孩子。我是有多久没见过这样至真至美发自内心的笑了啊!
上一次堆雪人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吧。小时候的我也会为一场雪,笑得同那个初次见雪的广西姑娘一样,会同小伙伴们一起滚一个大大的雪球,会在雪地里肆无忌惮地奔跑,会觉得雪花有甜味,用舌尖去承接雪花的融化……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多,我们对于司空见惯的事情变得麻木不仁,渐渐丧失了一颗敏锐的心。一场雪,已经太难触动我的神经。看到雪,我没有欣喜。只觉得天很冷,雪很脏,路很滑。
为何这世间完美的事物总会落得凄厉的结局?这飘零的落雪,来时净白如瓷,却最终要与污泥混为一体,任人践踏。就像每一个来到人间的孩子,起初都是纯洁的天使,后来却在尘世种种改造之下,变成了世故的俗人。
那个广西姑娘雪中烂漫的笑脸,已在我的脑海里定格成一幅永不褪色的图画。这种不加矫饰的天然的美好,让我心头一颤。我们的躯体会无避免地日渐老去,可不要丢掉那一颗如孩童般热爱一切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