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不断有亲友问我:回不回老家过年?
23年了,每年这个时候,都要面对同样的问题,而给出的肯定答案,只有区区4次。人过中年,回老家过年依旧可望而不可即。
其实不只是不能回老家过年,回不回家,回哪里的家,全都是耐人寻味的话题。2000年结婚至今,我和老婆搬了多少次家,一家三口住过多少个城市的多少个院落,已然模糊不清了。
我只记得,每次搬家的时候,我几乎都在外面出差;我只记得,家里至今没有像样的家具,能对付的将就对付。
两口子闲聊时,老婆时不时地畅想未来:等将来有了固定的落脚地儿,一定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买一些耐看实用的家具,买几件上档次的电器;继而又憧憬:等有了钱,一定买几件上档次的时装,好好地美一回……总之,一切都要最好的,藉此弥补这些年四处飘泊和如影相随的累与苦。
每每此时,我都笑而不语,不敢附和或是给予老婆关于家、关于房子、关于家具、关于服装首饰等具体在实在的承诺。飘泊了二十来年,从从冷月边关到内地大都市,从东北到华北,从辽沈到燕赵,换了一个又一个工作地点,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前路依旧漫漫,未来仍不明朗,实在没有许诺践诺的底气。
应该说,在吃住问题上,自己从不挑剔,相反,我尊崇随遇而安。一个对物质没有太多奢求的人,心安即是故乡,处处都是归宿。问题在于我等皆凡人,很难达到宠辱不惊、去留随意的境界。家庭背景的卑微和职业选择的被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生活在什么地方,自主权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上,被那些有形或无形的巨力量总是推着芸芸众生往前走,就像过河的兵卒一般勇敢决绝而又无可奈何。
我是挨过饿、吃过苦的农家子弟,懂得知足和感恩,当下的一切,于我都是最好的安排,很多方面,实际早已走超出预期。面对那些所谓的不如意,会生气但没有怨气,有不满但不会牢骚满腹,心怀善意,乐观向上,让一切尽可能简单,从简单中收获幸福,这就是我坚持的人生信条。可能有阿Q精神的嫌疑,却让我受益匪浅。
我知道,我只是我,不能把自个儿对生活的理解和认识强加于人,包括我的家人。比如儿子,标准的“00后”,年纪虽然不大,但无论是对社会、生命还是生活,都有了自己的看法,父辈经历的清苦与艰难,在他和同龄人眼里连故事都称不上,简直就是瞎编滥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烦恼。对于隔三差五换一个住处和学校,儿子大致经历了无所谓、有意见、想反抗和被迫服从四个阶段。尤其是去年秋天从辽宁转到河北借读,已上高二的小伙儿非常抵触,说是舍不得沈阳的哥们和同学,还为此数度伤感落泪。无奈身为人子,他只能服从。
儿子不止一次问我:这样不停的搬来搬去,我们的家究竟在哪里?他还曾经伤感地跟我讲:您和老妈都有老家可回,我的老家在哪里?
是啊,树有根、河有源,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故乡去怀念或祭奠,那里是我们出发的地方,亦是身体和心灵最终归宿。从这个意义上讲,就算短时间内不能回到故乡的怀抱,但凡有老家,都是幸福的。
我和老婆均来自渝东北偏远山村,都有老家可回、有老屋可住、有老友可想,甚至有较为清晰的落叶归根计划。而对于生在加格达奇、长在哈尔滨和沈阳、如今在河北求学的儿子而言,父母的老家即便可以称之为老家,但没有生活经历和情感积累的故乡毕竟过于抽象,让他从内心深处认祖归宗,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一直飘泊的人生,居无定所的家庭,缺乏归宿感的孩子……这是我当下的生活状态,亦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结。自己苦点累点不算什么,如若牵扯或耽误了下一代的成长和发展,想不内疚都难。
惟愿那个能够让心灵安静和家稳定下来的宝地早日出现。
2017年1月21日于甘肃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