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罗亮”
“年龄”
“十六”
“好,下一个”
我叫罗亮,寿阳府人,家里是兄弟两人,上面有个哥哥,叫罗明。问我话的人是征兵的兵头。我和我哥一起投的军,我们寿阳府自古就是征兵的大府,而我们,自小也都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上阵杀敌报国。
“阿亮,你哥呢?”一个身着新兵皮甲的人拍了一下我。年纪十八,额头上系着护额,面带微笑的问我。
“我哥给我拿军服去了。封哥,你这皮甲都穿上了,真精神,哈哈”穿皮甲的人叫封戚健,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听说,他爹、他爷爷,都是军人,小时候带着我们玩骑马打仗的游戏,没想到如今,也带着我们一起参军。
……
“自己练武跟在行伍练兵,两回事,累得很。”曾经当过兵的寿阳府的叔公辈们跟我们后辈们说起这话时,我总不信。
“新军听令,全体都有,拿装备,一会儿负重训练……”
“打小练武,没少跟封哥跑这跑那的,这腿脚在咱几个人中,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连封哥都追不上我,真的,不信你问封哥”。我听着上头的兵头喊话,一边小声对着我身边的人嘀咕道。
“阿亮,别说话,当心一会让兵头看见,吃不了兜着走。”我哥站在我身后低声道
“就是,阿亮哥,听你哥的少说两句,你学不了咱封哥,你也学学咱虎子哥。”
“小远,你别笑,我是认真的”。我冲着那个小个子说。
“亮兄,我胡某人倒觉得,大口气必有大志向,我看好你哟。”
“少说一句能少块肉不,下回跟你哥说说,让他多揍你几顿就老实了”虎子哥瞪了我一眼,封哥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们几个遍不再说话,因为,兵头已经在往这边看了……
虎子哥,徐虎,我们几个投军的后生里,年岁排第二,排在封哥后面,人如其名,脾气大,发起火来跟个大虫似的,但对封哥却恭恭敬敬的。
小远大名叫岳远,是我们几个人中岁数最小的,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别看岁数小,十八般兵器里,数棍子耍的最是虎虎生风。
自称胡某人的那个叫胡诚,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天天之乎者也的,他也天天文绉绉的,时不时的还弄出点我们听不懂的话来说,问他为啥不去跟他爹一样当教书先生,他却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书生也能杀敌。”
“万众一心兮”
“群山撼”
“忠义并行兮”
“冲霄汉”
……
“杀敌报国兮”
“决死战”
“早唱凯歌兮”
“归家还”
军营中每天清晨就能响起这气势高涨的军歌,据说是第五军团段帅写的词,找人谱的曲子。新兵入营第一件事,必须学会唱,不然军棍伺候。昨儿有几个不服管的,硬生生让兵头带人扒了衣甲,每人打了三十军棍,若再犯,遣返回乡。
虽然从军可能是个苦差事,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去阎王爷那报到,但万万不能干的事情就是被遣返回乡,朔天王朝军令有云:若遣返回乡,无论何因,永不录用,且其家人,夺其民身,废为奴隶。因为朔天王朝是靠当兵的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所以军队,绝对是朔天王朝不容侵犯的权威,从军后,家人可免徭役,而且有战功可擢升。而从军,也成了所有朔天男儿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朔天军制也算合理,除非自己申请,否则家中独子的,一般都不会要求服兵役。而兵役时间,短则五年,长则十年,除非特殊延长,不然到期了都可以回到家乡。毕竟能活下来的,还是得传宗接代。
所以从军哪怕是在军营混一辈子,只要遣返回乡,那他家以后就再也没了希望。就算是再不服管的人,只要说出遣返回乡四个字,都乖乖地做了瘪茄子。
一套铁甲,一面铁盾,一杆长枪,长刀,短剑,长弓一把,满箭囊两个,还有自身穿的一身皮甲,成了我们每天负重的所有装备,加一起足有五十多斤,每日绕营地奔跑训练。从刚开始的一天一圈,到后来的三圈,五圈,再到十圈……
“封,封哥,跑不动了”小海跟着封戚健的身后,一边大口喘着气。
“小海,坚持,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咱寿阳府的汉子”封哥一边跟小海说着话,鼓励着他坚持下去,一边偷偷地从小海身上抽出短剑,插进自己的腰带上。
“封哥,这么做兵头要知道了,肯定往死了罚咱们。”我紧忙跑上前,一边扶正了头盔,一边说道。
“封哥,短剑还是我来佩吧,阿亮哥说的对,要让兵头看见了就惨了。”
没想到我的乌鸦嘴还真应验了,第二天,兵头当着所有新兵面,把寿阳府招上来的新兵拉出来单列一队。
“封戚健!”兵头一声大喝,我知道,又要多跑几圈,这还是事小,关键是今天晚饭,又要吃凉馍馍了。可是后面的事情我却真儿真儿的没想到。
“封戚健,我知道你为了你兄弟着想,可你有想过没,你能替他拿短剑,你能替他去死么?你不是愿意替别人着想么,好,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军棍,你怎么替他们扛!来人,将封戚健绑起来,其他寿阳府新兵,一人二十军棍”
然后我们几个人就被压在地上,里面掺着铁砂的军棍就冲我们屁股上招呼着了,而封哥,只能在一旁看着,我们知道,封哥心在滴血。从小到大,我们若是被别人家孩子打了,封哥必定替我们出头。
傍晚,我们几个趴在床上,封哥一人前后忙乎着,虎子哥身体还算硬朗,拄着刀鞘能帮着封哥给我们几个人上药,就是苦了小远跟小海,封哥给他俩上药时候,疼的龇牙咧嘴的。
“哎哟,哎哟哟,疼疼疼”
“小海,忍一忍就好了”封哥一边心疼的给这个弟弟抹药,一边说道。
“都是大哥不好,是大哥害了你啊!”我从没见封哥掉眼泪,那是第一次。
“封戚健,你们几个怎么样”这时帐篷外进来一人,我们循声望去,趴在床上的几个人都挣扎着要站起来,原来来者不是别人,就是兵头!
“得得得,都这个熊样了,别起来了,给,封戚健,这是红花油,给弟兄们抹上,活血化瘀,顶用。”
“谢百夫长。”封哥接过兵头递过来的红花油,回了一个军礼。
“你们莫要恨我”兵头看着封戚健跟徐虎两人费力,便摘下佩刀,走过来给我们上药,一边上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我们听到了一个跟我们相类似的故事。
兵头大名陈明,百夫长,负责新兵训练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了。他是见过了太多各种各样的训练时候的偷工减料,而替别人拿装备,减轻重量,却是他最不能忍的。原来,当年陈明入行伍,一个老兵就曾多次帮他逃过负重训练,而那个时候基本是一个老兵带几个新兵,并无像如今大规模训练,所以新兵训练也就这么过去了。后来陈明入了前锋营,编入老兵的小队,老兵是什长,原本每次战斗都有老兵带着,而陈明在后面也能混一个半个军功。
但战场之事,本来就是生死之间,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遇见阎王爷了。那次,老兵带着的小队中了埋伏,虽然老兵带着他们借助地形以及手中兵器,打退几波进攻,但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只剩下他们两人,而陈明腿上又中了一刀,行动不便,危急关头,龙骑营来救,敌军弓弩手乱箭齐发,老兵手持盾牌挡之,一手护住身后的陈明,待一阵箭雨过后,陈明再看老兵,却身中三箭,已然是不能活了,而自己,却毫发无损。老兵是用自己的命换了陈明一条命啊!
“老兵的名字,我从来没问过,但他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却一直没敢忘记”讲到这里,兵头擦了擦微湿的眼角。“阿明啊,战场上,只能自己救自己,我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啊,看来,这次就到这了……”
“老兵!!!”那一战,我亲眼看到身边曾经跟我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弟兄一个个的躺在地上,那一战,我亲眼看到待我如父的老兵,就那样安详的躺在我怀里。
“你们现在就算累,流的也都是汗,就算流的是血,也不会如战场上一般。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啊。”那一次,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兵头流泪,看到兵头像大哥一样跟我们聊家常。
“今日之事,封戚健,我念你平常操练得当,令行禁止,这次军棍伺候罢了,但下回如果再让我看见,不光你,你们寿阳府征的兵,全他娘的给老子滚回去!”给我们上完药,兵头起身,挂上佩刀,又换成平时那个样子,临走冲着封哥说道,然后头也不会出了营帐。
然后的事情是这样发展的,封哥为了不让我们再犯同类错误,每天早上晚上比新兵队多出一个时辰时间,在五十斤负重的装备下,身上又加了一套皮甲。足足六十斤的东西,让我们跑跟平时两倍的路程。于是每天别人睡觉总是伴着二十几个寿阳府后生扯脖子喊的军歌声,而起床,也都是被我们军歌声唤醒的。
再后来,新兵队带三天口粮,负重六十斤的装备,一百里奔袭,寿阳府的后生们,没一个掉队的……
朔天王朝天赐三十一年,封哥、虎子哥、还有我们同来的寿阳府的新兵编入第五军团前锋营第十六镇。封哥因为破了海贼内应,被指挥使大人高勇赏识,升了几级官,不期将和海贼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