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校园进入社会后,便很难再有一种清闲的时光让自己心无旁骛去专注的阅读。工作之余,偶尔我会看看电视剧、电影,用这种方式去了解这个世界发生的故事。电视剧、电影或者戏曲以及其他的艺术表现形式,都可以满足我“知道一段故事”这个需求。但阅读小说,尤其是阅读优秀的小说,与看电视剧看电影带来的体验大大不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抱着一种很严肃的态度,期望在这部小说的阅读中,能在某一刻的思考中豁然开朗,获得一些智慧,去解开人生的困惑,而不仅仅是为了一种娱乐需要,把阅读当做一种打发时间的消遣方式。阅读那些伟大的小说,比如《红楼梦》,能带来一种难以用语言完全形容的奇妙体验。这种奇妙的体验,是看电视剧、电影、看戏都无法给予我的。这段时间,忙里偷闲,阅读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再一次让我感受了这份奇妙的体验。
在阅读《霍乱中的爱情》过程中,更加坚定了我对小说的喜爱。相比较电视剧和电影,我对小说情有独钟,且这份喜爱之情从未改变。结合这本《霍乱时期的爱情》,我想谈谈小说独特的魅力。一是在《霍乱中的爱情》这本小说中,作者展现出的奇妙的小说结构。他不是依据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去叙述,这一点,与中国古典主义的小说有很大的不同。结构上的自由多变,繁复巧妙,也正是现代小说的一大特点。在《霍乱中的爱情》中,开篇第一章作者先叙述了胡维纳尔医生死亡当天发生的事情。第二章开始才追述了弗洛伦蒂诺和费尔明娜两个人的恋情,到第三章才开始叙述费尔明娜和胡维纳尔医生之间的爱情。为什么非要做这样的结构安排?我是这样理解的。必须要用结构上的打乱,才能让我们忽视现实世界中的时间所规划和主宰的秩序,放大那些在我们的生命和命运中的至关重要的某一刻。比如第一章所叙述的胡维纳尔医生的死亡,这一事件,是医生一生的结果,但也成为了胡维纳尔医生、弗洛伦蒂诺和费尔明娜三个人爱情纠葛的一个分界。胡维尔纳医生的死亡,既是果,又成了因。在这样一个分水岭驻足,去梳理前前后后的三个人的命运和人生,才能让人更深刻的去体会命运的无常。其实在我们的精神生活里,在我们的意识世界里,时间从来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像在物质生活中,在现实世界里,时间具有一种不可避开,也无从改变的绝对影响力。而这样的结构,在电视剧或者电影中,要展现出一种带有哲思的力量,是很难的。第二,那些难以言说的微妙的细节。比如在第二章中,费尔明娜旅行归来和弗洛伦蒂诺意外相逢,跟着作者的叙述,也随着这两个可怜的人儿那火热的秘密恋情,心情跌宕起伏,满怀期待的阅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和费尔明娜一样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惊喜,会是一场久别重逢后的难以抑制的感情的宣泄,可是怀着蓄势待发的激情等来的却是被现实泼了一头的冷水,瞬间热情熄灭,连灰烬都不曾留下。费尔明娜意识到那不过是“自己对自己撒了一场弥天大谎”,再回头看看整整第二章前面叙述那种炽烈如火的爱情,简直就是晴天里炸了一个大雷,让作为读者的我,岂能不惊?焉能不懵?可是继而细细一想,却又觉得其非常合理。很多有过网恋经历的人,一定会感同身受,懂得那种见光死的感受。这个情节在电视剧中,要怎样炉火纯青的演技才能表现出女主那一刻的复杂的感受啊,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把“自己对自己撒了一场弥天大谎”这样一种醒悟,形象准确的传达给观众呢?第三,阅读小说,从更抽象的层面上来说,其实就是阅读自我,我们所看到的情节,故事,其实都加入了一层滤镜,所以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所能看见到的故事。比如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作者描述了加勒比海岸那个城市里的人的穿着,在我阅读的过程中,我脑子中已经想象出了故事里所有人的形象,他们穿着的异国情调的衣服的款式,佩戴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首饰的样子,说着的那些叽里咕噜的外国语言的发音方式。这些想象基于我个人以前零零碎碎的对拉丁美洲,甚至是笼统的外国人的碎片化式的认识。这些想象与实际的当地的文化风俗,一定不相符合,也与其他读者的想象一定不相符合。但是,这些想象不但丝毫不影响我去理解这个故事,认识故事里的世界和人物,反而强化了这种阅读体验。因为这种想象是基于我熟悉的和认可的世界,这种阅读让我活在了我自己的世界里,让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如果把这样一个故事拍成电视剧展现出来,那一些元素就一定会固化,人物的长相,穿的什么样的衣服,具象化了。这种具象化后的展示出来的世界,不再是我想象的那个世界,与我的想象一定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观看的过程中,我可能就成了被动的去接受一个我不熟悉的世界,我得努力去接受和认识一个别人展现的世界。电视剧不能按照我的意志去呈现了,也就意味着我不能为所欲为,潇潇洒洒的活在我自己的世界里了。所以,唯有阅读小说,能让我触摸自己的灵魂。
小说,在众多的艺术表现形式中,是那么的古老,那么的独一无二,无可取代。通过这样的比较,我想说得是,小说阅读能表现出一种“出我的口,入你的耳”的私密体验,是一种心领神会式的交流,与其他表现形式带来的观后体验,是截然不同的。
我一直追求明心见性的境界。那些通过阅读,我们想象出的世界,才是真正的自我的体现。我在阅读这本伟大的小说中,所生出的所有的想象,皆是因为我是“我”。所以阅读就成了一面镜子,让我去认识,去审视,甚至去窥探“我”。小说阅读,成为了“自我观照”的一种方式,佛家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阅读优秀的小说,于我,也是明心见性的一种修行法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