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我妈得了间歇性失忆症”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是考拉。

我有很严重的起床困难症,早上八点上班,我总是会赖床十分钟,但我母亲是一个习惯早起的女人,每天六点半,醒来后就会先做饭,然后叫我起床。

我嘟囔着你干嘛呢,一边眯着眼一边拽紧了被子,她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会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继而手起,尺落,我害怕挨打,便不自觉地从床上一蹦三尺高。

睡意全无。

我母亲教育我的最直接表现形式就是,威胁。

我犯错,她便拿着钢色的长尺指着我,不出三秒,我便笑了,然后会认怂,其实,我这种性格说的好听点是佛系,说的难听点儿是懦弱。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位母亲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是怎样的恩威并施,不厌其烦。

我母亲是个脾气很急,但平时真的超宠我的人,有一次我跟她掰手腕,我手腕一个使劲,就很轻易地赢了她。

我的心情好比一只看到一大片草原的绵羊,开心的很。

从小,我母亲便是大力士,家里的重活,脏活,累活,包括抗面,搬家,抬床,几乎都是我母亲一个人完成的。

所以,我和弟弟都有些怕她,她打我们时,下手真的很重,但打完后,自己都忘了。

我那时候不懂事,心里骂她“坏女人”“女巫婆”,“讨厌鬼”。

我以为我对她的讨厌会持续很久很久,但在我十八岁这一年的圣诞节,人缘极差的我,没有收到任何一份礼物。

我的眼里弥漫起蒙蒙的水雾,但我强忍着不哭,没想到,刚刚踏进家门,她就问我,今天过的开心吗?

我一声不吭,正要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却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

我吸了吸鼻子,捧着这本带着透明书皮的《男生贾里全传》,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无论在什么境地,都会有人对你好。

我十二岁那年,举家搬到郑州,那时候,母亲在一家鞋带当导购员,一个月工资八百块。

我的同学们一个个穿的都是新款运动鞋,我穿着的却是硬邦邦的帆布鞋,这鞋子是我在街头摆摊的舅舅剩下的几双卖不出去的断码鞋。

每次同学们问起我为何一个月都不换一双鞋子,还说我的脚臭味儿熏死人了,该换鞋了,我右手握拳,把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涨红的脸色却暴露了我的窘迫。

后来,我把想拥有一双运动鞋这个愿望写进了日记里,她看见了,便从褪色的围裙里,摸出几张破旧的零钱给我,叫我买一双新鞋子穿。

因为我是来自山西的借读生,全班只有一个胖的像水桶似的男孩跟我说话。他说他也是山西人,因为是老乡的缘故,我们放学时总会结伴在一起走,他会买汽水给我喝,请我吃泡泡糖。

但我并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我们班的班长。还记得有一次过六一儿童节,学校里组织表演节目,班长顾新一穿了一件白色长衫,和他的搭档一起站在台上说相声时,明明是很搞笑的氛围,别人都笑了,我听着听着却哭了。

暗恋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蓝田玉,当我把它佩戴在心头时,总是冰冰凉凉的,这凉意,却缠绕我心。

那段时间的我,情窦初开,总是在学校点报刊亭里买一些青春杂志,老师在台上讲的唾沫横飞,我在课桌下读的津津有味。

有一次许老师从讲台上走到我身边,我都没有发觉,我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下课后,许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打算批评我,但我在眼角余光里却瞥见他的身影,竟然是他!顾新一。

他好像正在帮老师整理作业,我赶忙把头垂的很低很低,过了一会儿许老师出去开会了,我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谁知道,顾新一竟然跟我说话了。

顾新一说,你其实可以准备两本书的,一本语文教材,一本杂志,如果许老头问你,你就把教材交出去。

我扑哧一笑,对上他清亮的眼睛,我说,班长大人不愧是班长大人啊,真是身经百战。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你看,其实尖子生大多风趣幽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我和顾新一越走越近,班里的流言也开始四起,有人看到我,就会说,你家班长怎么不在你身边啊?或者,顾新一那么帅,怎么会看上她呢?

我其实不惧流言,因为那些人我都不在乎,所以,无所谓中伤。但顾新一不一样,他可是要考外语中学的尖子生。

这样的流言深深地干扰着他,终于有一次,在图画课,同学们又一次谈论起我和他的事,顾新一爆发了,他走到讲台上,拿教鞭狠狠地敲着讲桌,让大家安静。

他说,我和林舒只是普通同学,请大家不要再乱讲话了,不然我只能转学。

我的心好像一颗迅速膨胀又被狠狠踩碎的红色气球,狠狠一疼。

那天黄昏,我背着书包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我走过街上的大小孩服装店,十九元烤鸭店,还有一家独来独往音响店,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要往哪里去。

后来,我母亲在一盏伫立在街角的路灯下找到了我,我以为等待我的又是一顿皮带炒肉。

没想到,母亲却告诉我,人生就像一串五光十色的葡萄,有的酸,有的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等待你的是什么。

是的,从生下来,她便知道我就是那个传说中智商刚过及格线的孩子,很多话,一旦拐弯抹角,我就会听不懂。

所以,她让我自己去经历,去感悟,而不是一味地去逃避。

后来,我的这段暗恋无疾而终,但我并不伤心,因为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说说而已,我开始在日记本上写我和他的故事,那时候,虽然文笔稚嫩,但是心情万分激动,写着写着,能把自己感动哭。

这份记忆将会伴随着我的一生。

前段时间,我坐在电脑前码字,母亲对我说,她得了间歇性失忆症,有时候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她都会有短暂的记忆停顿,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说她想去看看医生。

我不以为然,说她小题大做,她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告诉我,她就是怕有一天我站在她面前叫妈,她都记不起我是谁了。

我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滑落,我说妈,不会的,你还这么年轻,我一定会陪你一起看病,不会让你忘记我的。

有段时间,朋友圈有人发众筹,我点开链接看了看,那个女孩我并不认识,所以我没有捐款。

但是,母亲她不仅捐款了,还在朋友圈转发,呼吁身边的亲人也帮帮未曾谋面的女孩。

我说,妈,你平时都舍不得穿超过五十块的衣服,你为什么要给那个不认识的女孩捐一百元呢?

母亲说,因为那个女孩像我,她怕有一天我也得了重病,却没人伸出援手。

我无语,热泪却又一次盈眶。

妈,今天是母亲节,同时也是你的生日。我想对你说,你眼里那个笨笨的孩子,她已经长大啦。

曾经你是挡在我面前的一堵墙,为我遮风挡雨。以后,寒夜有风,阴天有雨,我都会赠你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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