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且慢”。
巨鸟幻化的男子在身后喊住我们。
“妖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男子扯动唇角,迎向盏愿的目光,竟微露胆怯。
“我对妖王没什么兴趣,这里是否关押了一位名叫犹昔的道人?”一路走上第八层,现在除了妖王以外,其余地方我都找遍了。
男子神情有些诧异,沉思片刻说:“你费心闯进来,找妖王有什么事?”
“你是说……犹昔就是妖王?”
我不敢相信犹昔竟然能打败群魔独居高位,不过转念一想,能够救明文阁之人也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我早应该想到才是。
“你们找我什么事?”说话间,从顶层阔步走下来一位身穿灰布道衣的中年男人,一眼看去就觉气骨不凡,更为眼熟的是,他手里竟然也握着一个黄色酒葫芦,跟怀叔的那只相差无几,我顿觉喜出望外,颇感亲切道:“您就是传说中的犹昔前辈?”
这位大神让我一顿好找,现在总算见到了本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不论他如何披上妖王的外衣,我也不惧他,第一印象就觉无比亲切。
他长长的胡须覆盖在脸上,神色慵懒而迷离,淡然道:“这位小兄弟,你找我有事?”
我从怀里掏出怀叔给的那面精致玲珑的八卦镜,上面刻着犹昔的名字,他眯起眼睛,接过来看了一眼,面色微变,询问道:“怀秋是你什么人?”
“怀叔他是我师父,不瞒您说,我前来寻您,是想请求您帮忙救一个人!”对外我一律宣称怀叔是我师父,不过他虽然身手了得,我却从他身上没学到多少好处,什么抽烟喝酒撬锁的怪癖倒是学的淋漓尽致。
他想了想说:“既如此,你带我去看看吧”。
犹昔话语不多,看上去为人正派厚道,二十年尘世风霜在这锁妖塔渡过,面容沉稳平静,至少他和外面那群满嘴正义却又赶尽杀绝的道士不一样,我没想到他能如此痛快地答应帮我救明文阁,本来我还想好了一番说辞也没派上用场。
我和盏愿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犹昔和巨鸟,询问下才得知巨鸟本名叫离坎,是妖王的忠实义仆,妖王去哪里,他就在那里守候,前后不离左右,这让我想起元神惧损的寒古,不免感到惋惜。
犹昔下层经过之处,众妖均屈礼相迎,激情欢呼声,嚎叫声颇为壮观,我们到了三层,就连明文阁的祖爷爷也赶来相迎,他对妖王同样礼让有加,妖王这个称谓象征着塔内至高无上的权利,备受妖魔尊崇,妖王的头衔也让他十分受用,在这里免于众生烦扰,常年清心寡修,在面对众妖时,自有一股傲世枯骨的霸气。
我将冰室里的明文阁抬出来,犹昔俯身查探了一番,惊讶之余不由叹息一声。
“犹叔,他是否还有的救?”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天半时间,在这六天里,明文阁身体变异速度由慢转快,刚才如果不是运气好,冰室的冷气锁住了他蔓延的毒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犹昔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又点头说:“原本是无治了,僵尸剧毒攻心,回天乏术,但怪就怪在此人竟然无心能活,实在是奇迹,今天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不过需要用你的血才能医治”。
“怎么又要用我的血?”我的血难道是什么千年奇方不成。
犹昔撇了我一眼说道:“想救他回来,必须要给他全身换血,将毒血彻底清除出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大活人,你说用谁的?”
果真,除了我和他,明文阁的祖爷爷早已是一缕幽魂,盏愿和巨鸟都不算人类,要操作换血术,眼下也只有我的血可以用了。
“可是我的血,能不能与明文阁匹配”?
“血液我自会进行处理,不会有问题,但是,他现在的情形,至少也要输入2000毫升,用量庞大,途中你二人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要想清楚”。
明文阁这小子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怒瞪他一眼,没想到救他一命难比登天,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豁出命去救他回来。
换血用的针管由明文阁祖爷爷的炼冰术变换而成,等一切准备就绪,我在民文阁身侧躺下,犹昔开始运用功力将明文阁体内的毒血全部逼出体外,随着冰针刺入血管,血液一点点流失,我感觉周身皮肤越来越冰冷麻木,随后意识也渐渐涣散起来。
等我再次醒来后已经到了晚上,一股虚弱无力感袭来,盏愿守在我身边,递了一些水给我,望向我的目光满是担忧,她心底始终是关心我的,当初她愿意拿命来换我平安,我和她的情分早已不言而喻,可现在为了救明文阁,我却不得不冒险。
明文阁依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犹昔面色也有些苍白,巨鸟守在他旁边,明文阁祖爷爷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
我勉强坐起身问:“犹叔,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已无大碍,大约半个时辰后就会醒来!”犹昔抓起酒壶,喝了一口,与怀叔平日里那个模样果真有些臭味相投,只是不知道怀叔曾经是不是山上的道士,中途又因为什么原因独自守在凄凉的火葬场20年光景。
我想起寒古托付之事,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家主人出塔。
站起身问道:“您还记得寒古吗?”
犹昔身形微震,问道:“你见过他?”
我点点头,神色有些黯然,“他为了助我进锁妖塔,两个时辰前被元修那群道士劈碎了元神。
犹昔听了,平静的脸上难得现出一丝怒气,整个人变得深沉起来。
“这鬼魂酒疗伤有奇效,犹叔不介意让我喝几口吧!”我抢过他手里的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则为了缓解沉闷的气氛,二则实在是有些虚弱馋酒。
寒古元神惧灭对犹昔打击颇深,这对主仆情义着实令人感动,也难怪会受这妖塔内万众拥戴。
“您当年为何被困锁妖塔?”我感到好奇,以犹昔的本事,他若想走,未必有人能将他困住。
犹昔依然沉默无语,身旁的离坎回答说:“当年,妖王被自家师兄陷害,说他勾结妖女,杀死自己师父殷真,企图夺取武当山掌门之位,后被一众邪道逼迫,前来兴师问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为了山门内外安定,他甘愿自封锁妖塔”。
“离坎,过去之事,不必再提!”犹昔摆摆手,抬步欲走,脚下却不慎遗失一副画卷兀自展开。
盏愿诧异的捡起那副画,皱眉惊讶道:“镇魂塔里关押的夫人是您什么人?”
“镇魂塔?你见过她?”犹昔猛然回过头来,目光有些泛红,神情更加痛苦。
“我来时错进了震魂塔,有幸在那里得夫人照佛,她赐给我一颗回神珠,这才得以恢复灵力,实属机缘巧合”。
难怪我来时找不到盏愿,原来我们被外围的阵法吸进来后就走错了方向。
犹昔收回画作,拧眉细看,淡淡的情意涌上心头,眼底闪过一抹隐痛,良久,他抬头问道:“她现在好吗?”
“她说二十年未见,痴情长逝,旧念常存,她很想回妖界看看”。
犹昔目色微微震颤:“当年,我亲眼看着她离开武当山,却没想到20年来,她竟被困在寸瓦之隔的镇魂塔内,我却一无所知……也罢,今日我就破了这妖塔,找悦来讨要个说话”。
犹昔的面色多了一股杀伐凌厉之色,想必镇魂塔关押的那位夫人对他非常重要。
“妖王威武!妖王威武!妖王威武!”
听说妖王要破塔而出,塔楼内的妖物们齐声呐喊,仰天长啸,这些被困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鬼魅妖邪忽然嗅到了自由的味道,发了狂一样欣喜雀跃,一时间塔楼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万众妖魔破塔而出,千百年来的生态平衡被打乱,世间不知又会引发什么惊天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