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风由一开始温柔的小姑娘,似乎咋一变脸就成了张牙舞爪的疯婆子,呼啦啦乱抓一起。
黄土地上的万物,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风卷着,呜呜作响。昏天暗地里,只听得门外一块木板似得东西,被重重的摔到在一个铁器上,发出“咣”的一声刺耳的声响。
我钻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不敢去招惹这肆意妄为的疯婆子。窗外,门板的啪啪声,羊羔的咩咩叫声,新春柳枝的呜咽声,夹杂着山坡的怒吼,好似排山倒海的巨浪,要将整个房屋都卷了去。
屋内的一大群人,今天是祭祖上坟的日子,所有晚辈长辈都齐聚。姑姑烧了上好的茶水,姑父热情的招待每位亲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久违的喜悦。
自去年老公重病,这是第一次回老家。见到久别的亲情,说不出的温暖。姑姑、姑父、小爸、小妈、堂兄弟们,都是诚恳的庄家人。他们质朴,善良,勤劳,处处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本色。
肆意的风像六月的调皮天气,又像小孩子的脸喜怒无常,眨眼间就收起了张牙舞爪,天气瞬时变晴朗了,风轻云淡的依旧美丽,春的蓬勃生机愈发绽放。
院子里,黄橙橙的玉米,一袋袋装好,像被检阅的士兵,整齐的排好队伍,等着收粮食的人。满树的梨花,像群星在闪烁,给小院增辉添彩。一群绵羊,有的在你推我我推你,互相猜挤,有的则懒洋洋的半梦半醒的慵懒着眼睛,有的小羊羔在跪着吸吮母乳。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竟是这般独特的美景。
姑姑姑父摘野菜,预备着中午的饭菜,白蒿,马齿苋,苜蓿,猪耳朵,绿油油的发着亮光,白蒿的雾白色透着特有的清香。吃惯了城里的大棚蔬菜,看到这些原生态的纯有机野菜,感觉与大自然有了交融,有一种回归本我的激动。
我和先生赞叹不已,更多的是那份亲情,那种割不断的骨肉相连。
常年在外生活,一年也最多回乡两次,所以与亲人们也是聚少离多。去年先生的一次重病,几乎折腾完了我们全部积蓄。姑姑姑父,小爸他们,本就清贫拮据的他们,倾囊相助,姑姑拿出为婆婆准备后事的钱,小爸拿出卖掉小羊羔的钱,都急着凑钱为先生治病。
身在事中的我,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变得支离破碎般,所有生活仿佛一时间脱离轨迹,在黑暗里艰难前行。姑姑姑父不顾家里瘫痪在床的母亲,几次前来探望先生,鼓励先生战胜病魔,看到贫困的他们,我一次次感动到热泪盈眶。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真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融入到骨髓里的爱。
风停了,一切显得格外温和。初春的小山村愈发清新明媚。路边的小草,挺拔着身姿,在阳光的沐浴里茁壮生长。不知是谁落下一个宝石蓝钻戒,慌忙走上前,原来是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宝蓝的娇小椭圆花瓣,中央却透出一点闪亮的白色花蕊,像极了年轻情侣的钻戒。
祭祖完毕,与亲人告别。姑姑又左一袋馒头,右一袋野菜,还有鸡蛋、酸菜、白面,真是物尽所有,后备箱都要装不下了。一路叮咛,一路嘱咐,在夕阳里说再见,在满树的梨花前说告别,太阳落在田野的后山下,仿佛给无边的山野度了一层金边,载着满车的亲情,我和先生返程回家。
一路上思绪万千,这尘世间的一切感情,没有哪一种可以比得上亲情的。正如这摸不着、看不到的风,感觉却是贴切的。
唐代诗人李娇这样描述《风》:“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这首诗能让人看到风的力量。风是无形的,风又是实在的,我们看不到风,却能感受到风。秋风能扫尽落叶,春风能催开鲜花,风能激起千层浪,风能吹得万竹斜。
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的“风”,在李娇笔下,似乎变得形象生动,读后仿佛满纸是飒飒的风声,似乎手可以捧、鼻可以闻、耳可以听,贴切到内心深处。
起风了,但风平却是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