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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这篇书评之前,我又看了一遍书籍介绍,还查了一些其它有关资料,才敢确定,这就是一本小说,情节、人物都是虚构的。
我之所以不敢肯定,这本书到底是不是小说,是因为它和我看过的所有其它小说都不太一样。
单从形式上看,它具备所有小说都该有的要素:人物,时间,地点。开头,发展,结局。
然而,它的内容却总让我觉得,作者不像是在讲故事,而是单纯地在回忆自己某个朋友的往事。
一个虚构的人物“我”,是故事的讲述者。另一个虚构的人物,画家斯朱兰,就是故事的主角。整部小说的内容就是“我”对斯朱兰的回忆。
这回忆,真的就是回忆,一点多余的补充都没有。所有读者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或者听到的有关主角的事情。凡是“我”不了解的,一律不多说。
就算读者好奇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事的讲述者也丝毫不肯编造更多的情节。他像个偏执的真相守卫者,面对人们的好奇心和遐想,似乎满心的不耐烦。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别的我没亲眼看过或者亲耳听过,我不能乱说。”
很多悬念,就一直悬在那里了。作者根本不在乎读者有多渴望得到解释,好让离奇的故事变得合情合理。然而,他也似乎看透了读者,就算很多悬念没有结局,很多疑问没有解答,这依然是一个好看的故事。
我曾听人评价毛姆,说他是个怪才。《月亮与六便士》是我读的第一本毛姆作品,的确刷新了我对西方文学的认识。
我所看过的西方作家的小说作品,情节大多设计得极其严密,逻辑连贯,因果清晰。但是这本小说却剑走偏锋。书中的故事讲述者,总是一本正经地告诉读者:“我说的都是最真实的事情,一点虚假都没有”。
不但一点添加修改都没有,连评论都不轻易多说一句。一切都留给读者自己去联想,去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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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书名,《月亮与六便士》,我就感觉,这是一部故事性很强的小说。在阅读之前,我的脑海中就有了这个故事的大概轮廓。月亮是高雅的,六便士是庸俗的,这一定是个关于追求不同层次理想的故事。
等到读完这本书,我却不再确定,作者的目的仅仅是推崇“月亮”而贬低“六便士”。
小说甚至都没有交待月亮和六便士到底是个什么梗。多数人只好牵强附会,把故事主角追求的极致艺术之美比喻成月亮,把无法理解艺术真谛的普罗大众所追逐的功名利禄,和六便士相对应。
月亮是美好的,六便士就是丑陋的,不就是这样吗?
但是,我似乎想象得出,精明狡黠的毛姆老爷子,笑而不语地看着人们猜来猜去。我不说,我就不说。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们怎么想就是你们的事了。
我想象着他的笑容,开始换一个角度来看待书中人物的形象设定。
主角斯朱兰,半道出家去当画家。为了追求艺术的极致之美,他放弃的可不仅仅是社会地位、亲人朋友、远大前程什么的。他所放弃的,是包括肉体的自己在内的整个非艺术世界。
但是,我们真的要歌颂这样的人吗?我们真的要鼓励人们抛妻弃子、背叛朋友、违反道德,去追求犹如“月亮”一样遥不可及的理想吗?
那些坚强隐忍、顶住一切压力给自己的家人谋求最好生活的人,比如被斯朱兰抛弃的妻子,他们所重视的物质财富、名望利益,凭什么要被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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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也好,六便士也好,精神的追求和物质的追求并不一定要背道而驰。我们的生命是物质组成的,我们的世界是依赖物质运转的。没有肉体的存在,何谈精神的净化?
斯朱兰那样的艺术家,令人钦佩。我们也必须承认,有些人肩负着与众不同的使命,必须在远离世俗的地方才能真正活出意义。
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鄙视那些以物质满足为人生目标的人。他们才是这世界上的大多数,是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前进的主要力量。
更何况,他们并不是真的不懂“月亮”之美。他们更想要六便士,不过是因为,f无数的六便士积累起来,他们才有机会心无旁骛地欣赏“月亮”。
也只有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收集“六便士”的活动中去,那些一心想要“月亮”的人,才有可能肆无忌惮地创造着所谓极致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