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火车于我而言,真算得上经验丰富了。
周五的下午,脑子里便策划坐哪趟车,往往担心临时有事故意把时间选得很晚,有时便不能坐到动车,有时是K开头的,有时是T开头的,但都没有D开头的动力,也没有G开头的快速。就算要追赶这样慢的火车,我也得事先要好好策划一下线路。
要赶上车,首先得从北门出校门,西、南门都有很多热情的家长,想想一周来未见到他们的孩子,他们会很兴奋,见到我这样的熟人更是难以抑制兴奋,会很热烈地和已经被他们的孩子折磨了一周的我探讨我并不擅长的育儿经。我总是微笑着,听他们百回千折地倾诉,有时他们目光中的温柔让我感动,因为我知道,我的孩子也在等我。
突围校门之后,我会首选骑自行车前往地铁站,尽管所有的交通工具中,自行车算是弱势群体。在南边的这块热闹的土地上,机动车辆的管理已经耗去了大量警力,电动车和自行车这种秋毫之末自然蓬勃生长了。这秋天一到,各种纤毫的毛就纷纷扬扬,飞速地在各种路上飘扬。如果把镜头从十字路口向上向后退,你就会看到一群彩色的蚂蚁在各种灰白的管道里游动的场景。有时管道会长一个肿瘤,于是那里就会富集更多的蚂蚁,直到一道绿光闪过,那富集的颜色便逐渐变淡。那其中就有我,我骑着单车左支右绌地躲避着各种旁枝逸出的车辆,顺利赶到地铁站,抬手一看,还有一个半小时,还来得及。
天府三街地铁站人很多,同时去往升仙湖的地铁站台在轨道的另一侧。我得下到地道跑到对面检票进站。这条地道是我喜欢的一根管道,两边都有阶梯,管道也不长,每次上下阶梯,我总想起CounterStrike里的玫瑰庄园地图,那个抱着M16通过地下管道小心翼翼转过拐角的场面,我总在想,拐角对面是不是早有一把大狙等着我?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挺直胸膛,闪过拐角,就会哑然失笑,这哪有那么悲壮?过安检的小姑娘对我已经很熟悉了,因为好几次,她都严肃地让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牛奶,或是一瓶红酒,甚至还有将化未化的冻虾。虽然我臆想过玫瑰庄园的地图,但绝没有化武袭击的企图啊,所以我总是会哭笑不得地看着好几趟列车从眼前呼啸而过。
在地铁上,我唯一的消遣就是偷偷观察那一片各色各样的脸,但绝不敢停留太久。卸了妆容的、残了妆容的和刚刚上了妆容的脸;拉着孩子、抱着孩子和既拉又抱甚至还背着孩子的母亲涨红的脸;用大衣紧紧裹着老伴儿的白发颤抖的脸;十指相扣轻轻依偎洋溢着甜蜜的脸;倚靠车子穿着黑衣的少年紧闭双眼的脸…但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的脸肯定是热烈和急切的,因为我一边紧紧盯着每一个站点的名字,还一边用乘法计算余下的站点共计时间,加上换乘的时间五分钟,我到火车东站大概还富余半个小时,想到这里我更加高兴。
因为到达车站之后,我还可以到一个默许的地方点燃一支烟。作为一个烟民,我常怀着愧疚之心从人群里轻轻穿过,生怕身上的三手烟引来鄙弃的目光。真的,有的时候我甚至都需要计算一下脚下的位置是不是上风口。其实十分钟完全可以抽两支烟。第二次检票一般是把写着我名字的车票放进一个薄孔里,再从另一侧上方吐出来,我时时想起汤姆猫被门压成了饼干的样子,我抽出本来就很扁很平整的我的名字,自动门一下就打开了,我很兴奋,走楼梯很快。
在登上这趟一路向东的列车之前,我有时会再点上一支烟。在车窗里的人们的检阅之下,满心欢喜地追上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