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六月，取第一片胭脂
把粉红粉红的节日
拍在孩子脸上
孩子们比花朵比小鸟醒得还早
快乐的色彩和声音飞翔着
六月，快乐地飞翔着
六月在秋千上荡着
六月在轮椅上旋转着
六月在木马上摇
摇出许多笑声来
摇出许多歌声来
那么天真
那么纯净
那么清脆
六月的声音真好听
六月在女孩子的头上开放着
六月在男孩子的脚下奔跑着
惹许多蜜蜂来
惹许多蝴蝶来
惹大人们嫉妒惹我嫉妒
嫉妒许多梦我没有做过
孩子们做了
嫉妒许多歌我没有唱过
[插图]
孩子们唱了
我也当过孩子，当孩子时
我不知道六月是什么
六月那么蓝
蓝得似海
孩子们的白衬衫该是海上的帆了
孩子们的红领巾该是帆上的旗了
孩子们的黑眼睛该是旗上的星了
有一阵小风轻轻地吹
那些小旗子轻轻地飘
小星星一闪一闪
荡漾在蓝蓝的六月
孩子，你们要去哪里呢
去沙滩和六月一起晒太阳
去山岗把透明的六月深深吸进肺里
去六月深处
多采些风琴的声音作标本
六月好蓝
六月好深
六月好透明
六月是多肤色的
多肤色的六月制成邮票
燕子衔走
飘进树林子
飘进竹的木的玻璃的窗格子
六月的羽毛最轻盈
我们的六月是黄的
黄黄的六月是太阳给的
太阳给的六月是金灿灿的
金灿灿金灿灿的六月啊
插播:在百词斩上学中文——
我希望你读很多书，走很远的路。
我希望你爱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
我希望你走过人山人海，也遍览山河湖海。
我希望你看纸质书，送手写的祝福。
我要你独立坚强温暖明亮，
我要你在这寡淡的世上，深情的活。
——《这世界与我》
让我们回到三岁吧
回到三岁的小牙齿去
那是大地的第一茬新米
语言洁白，粒粒清香
回到三岁的小脚丫去
那是最细嫩的历史
印满多汁的红樱桃
三岁的翅膀在天上飞啊飞
还没有完全变为双臂
三岁的肉肉有股神秘的芳香
还没有完全由花朵变为人
一只布熊有了三岁的崇拜
就能独自走过百亩大森林
昨夜被大雪压断的树枝
有了三岁的愿望就能重回树上
用三岁的笑声去融化冰墙
用三岁的眼泪去提炼纯度最高的水晶
我们这些锈迹斑斑的大人
真该把全身的水都拧出来
放到三岁去过滤一次
三八线
把一张课桌劈成两半的三八线
他常常指着三八线对我说
这是国界
我是一国的兵
你是另一国的兵
有一天
我也指着三八线对他说
这是银河
我是织女星
你是牛郎星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
反正他不吭声了
第二天，三八线被笨拙地填平了
接着我们都长大了，分手了
谁也不知道谁的消息
这世界太大了，有这么多的人
今天我想起了那张课桌
想起了三八线。这三八线
地上有，天上有
那么长那么长
有个男同学，他在那边
暑假去青城山
这个暑假
我要去青城山
大姨婆用了整整一个月
为我准备花朵、泉水和蝉声
准备得最多
让我数都数不过来的
是一层一层的
一浪一浪的树
从山谷一直涌到天上
现在大姨婆说
北京来的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
把那些膨化食品扔掉吧
不管是辣味的、虾味的、番茄味的
统统扔掉吧
到了青城山
就吃山上的梅子山上的梨
就吃刚摘下的玉米和黄瓜
最后大姨婆说
过完这个暑假
北京来的小瘦猴呀
就会长得油亮亮的，肥嘟嘟的
和青城山的小猪猪一样
森林童话
站在山上
你看我的森林是一片海
我就睡在海底
美人鱼一样睡着
青苔爬在我身上，作我的绿被
当我醒来它们就悄悄退下
挂在路旁
当我醒来总是鸟唱
这些鸟是我的朋友
虽然我不能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
猎枪响的时候
它们就不见了。你站在山上
可看见从森林之海
呼啦啦飞起的一群
我的朋友有时抖抖翅膀
留给我一根两根美丽的羽毛
作我书本里最新鲜的书签
我常常摘几朵小小的蘑菇缀在身上
便是一头小梅花鹿了
我在森林里奔跑
留一串脚印等到春天发芽夏天开花
等鹿妈妈把我领走
鹿妈妈我想做你的孩子
有很多树枝调皮地拦我
狼的眼睛装鬼火吓我
偷果子的小刺猬
一到晚上是不是你在学老头咳嗽
小溪总是不停地流
有很多鱼儿在我身影里游
是谁投一枚松果
把我的影子击碎
小松鼠，小猴子
原来是顽皮的你们来了
太阳在树叶间和我捉迷藏
要想捉住它
除非长颈鹿把树叶吃光
我使劲练习把脖子伸长伸长
这时我真想做一头长颈鹿
风给我送来很远的消息
带一点腥味儿，那是海
带一点土味儿，那是山
带一点香味儿和烟味儿
那是城市
你站在山上，你告诉我
那该是蓝天下的城市吧
城里的老鼠是不是住在烟囱里
没有松鼠的小木屋
有了闹钟就再不要啄木鸟打更了
每个晚上，那些孩子睡得很甜
早晨，他们就开始幻想
幻想森林中的我是一个童话
有一只小木桶，打水
有一只小竹篮，盛花
幻想我头上戴很多很多花
幻想我衣角绣很多很多花
而我走的总是一条开花的路
他们想要我摘哪一朵呢
九点半，老师就要他们写命题作文了
他们不约而同都写我了
我不知道在作文里我是什么样子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很快乐
白天吹蒲公英很快乐
晚上数星星很快乐
我的朋友中
有一只曾在城里的房檐上停过
它回来告诉我
说孩子们都想我
他们夏天要到这里来
现在，我该给他们准备些蝴蝶
准备些漂亮的树叶子，果子
那时我就躲到森林深处
任他们把我想象成一只梅花鹿
一只金翅鸟，或者
小松鼠，小刺猬也行
你站在山上你看见我了
求你替我保密
别告诉孩子们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