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在表姐家借宿,晚上和姐夫睡。时值冬天,床上垫了电热毯,而我是不习惯的,但直到热得一身是汗、骨头酥软,也没有建议姐夫关了电热毯。期间,他在看电视,躲在被窝里的我隐约听到是足球比赛的声音。虽然对足球不是很了解,但还是比较喜欢看比赛的,于是偷偷探出头来欣赏。只是静静地观看,无论赛事多么紧张、精彩,我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而后,姐夫换了频道,我又缩回被窝里了,没有向他表达我想看比赛的意愿。我想我和姐夫说,他会同意的。
记得大一寒假将要结束返校的前夕,十分想见当时心怡的女孩一面。彼时她就读于本地的师范学院,而已开学有些时候。我处理完所有的琐事,难得整理了仪容,就是为了了无挂碍、开开心心见她一面,好给自己的回忆多留一些美好片段。正当我兴致冲冲时,却被告知她不想见我,虽然很是伤心、失望,但还是一个人默默踏上了返校的火车。边走边为她开脱:她既然不喜欢我,这般绝情是正确的。忘了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会思念她到不能自已。
又有一年暑假,在外打工。做了十多天,觉得工作太枯燥、辛苦,薪资又低,于是想走人。可是为了离开,我却编造母亲身体不好的谎言。其实我是可以大大方方诉说我的不满的,厂方也不敢因此少我一分工钱。我是在惧怕什么呢,何必偏偏要诅咒自己的母亲?难道是驳不回厂方假惺惺的挽留?
一个人的性情大约在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吧。小时候,夏天的傍晚,小伙伴们总喜欢相邀去河里游水。然而有很多时候,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看夕阳西下。我觉得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山,天色一点一点地变暗,是件十分惬意的事情。可是一碰到小伙伴来约,我就随他们去游水了,忘了欣赏绚丽的晚霞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所以有时候我就提前躲起来,好可以安心的看夕阳染红半边天。然而只要他们一找到我,我就终止自己的行为,既不向他们解释,也不向他们描绘夕阳的美好,只是随着他们的脚步,一步步走到河边。那时候,我大概就习惯迁就别人了吧。
长大入学后,类似的事情有增无减。玩的是大家都玩的游戏,就算我玩的比别人好很多,也不会赢他很多,以免他脸上挂不住;打扫卫生,做的也最多、最累的活;同学们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也很少拒绝;有时和别人吵架了,虽然对方把我气急了,我也找到反驳的言辞,但就怕对方受不住我言辞的恶毒,也会忍住不说,心中的不快,就让它随风去吧......大部分时候,我的确是个心地善良、性情温和、为他人多做考虑的人。
这样的行事风格,使得很多人都与我亲近。那时,我的确和大部分同学都相处得很和睦。一次和同学聊天,他不由自主说道:“我知道我们这几个人中(我知道他是指班上成绩优秀的几个),或多或少招某些人恼恨;但你,我敢说,班上没有一个人恼你。”
对于他的话,我微微一笑,不做回应,心里也的确有一丝自豪感——我的人品就是这么受众人肯定!可是很多时候,我还是要扪心自问:那些亲近的人,有几个是知心的,甚至说得上感情深厚的呢?那些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光,有多少我是想独处的呢?
或许在外面过于委屈自己,在家里反而有些跋扈。爸妈交代的事情总是一口回绝,而且不给理由。常常一个人呆着,任他们呼喊一遍又一遍也不应。他们担心这个喜怒无常、性情乖戾的儿子,总是顺我的意。一个人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把自己所有不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虽然够坦白,但也太无情无义!
以这样近似懦弱的性格,于大多人相处,最多吃点亏,却能赢得他人的好感。但碰到那些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人,就是糊涂。他们不会感激你的忍让、你的善念,更不要说适当的补偿,甚至是应有的尊重,他们也不会给予的。相反,他们会认定你是好捏的柿子、吃定的猎物,只会一次又一次在你身上占取便宜,气焰也一次比一次嚣张。其实他们的过分、无礼,我怎能不知晓?只是每次,看到他们表现出来的困境,总是忍不住心软,忍不住伸把手帮助他们。尽管事后,心里是多么明白对这种人再施半分怜悯都是浪费。
一个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才会这般柔软?受了再大的委屈、再大的伤痛,也不会在人前表露痕迹,不肯用过多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一个瞬间的怒容便是对出离的愤怒最高的表达。多么矜持!多么不受人注视啊!又为何对别人的冒犯一再宽容,为何不能义正言辞的拒绝,明明白白地说“不”!大声的说出自己声音。有人说,说话太直是不顾别人的感受,但太顾忌别人的感受是不是太委屈了自己,难道自己的心不是肉做的,不需要被心疼?
时至今日,我还是习惯迁就他人,还是性情温和,还是不太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然而慢慢也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当别人说我太过沉闷时,也能淡定回答:我和你还不熟。而不会有丝毫的唐突和尴尬。也许某一天,我能勇敢地做我自己,所说,所想,所做,都是我心中最热切的事情。而不是在记忆中,可怜那个没有去看夕阳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