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是一本,我不敢深入读的书,也是一本短时间内我不敢再去触碰的书。
女孩房思琪从十三岁开始一直被住在隔壁隔壁的补习班老师李国华强奸。期间,与她好如孪生姐妹的闺蜜刘怡婷却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后来思琪精神出现问题,住进了疗养院,刘怡婷才从思琪的日记中获悉真相。
李国华打着爱情的旗号,多次对房思琪进行诱奸。而房思琪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女孩。她的阅读量很大,对文学有很高的追求,对艺术有向往。她心里明知这是强奸,但她一直说服自己说这是爱情。甚至在怡婷有所察觉后对怡婷说:“我和老师在一起了。”她上了高中之后,有男孩小心翼翼地追她,给她递情书请她吃甜品,很久很久才会发展到牵手、亲吻这一步,甚至不会发展到“做爱”,她对也对自己和老师的感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最后她疯了,重压之下,精神崩溃。作者林奕华给这种状态起名叫“解离”。房思琪常常会在恍惚中突然醒来,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书里有一句话是这样的:“这次,房思琪搞错了,她对灵魂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回来了。”房思琪这个人,被彻彻底底毁掉了。
李国华是个强奸犯,这点毋庸置疑。
“李国华谦虚地笑了。温良恭俭让。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
他在强奸学生的过程当中一直在心中默念“温良恭俭让”,荒谬又可笑。就连这样的禽兽自己也有一个女儿,不太聪明,但很活泼又好强,经常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坐在电视机前追星追到挪不开脚步。到底为什么李国华可以做到强奸了多个女孩之后仍毫无愧意呢?他又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
我想不明白。
林奕华的写作风格很奇特。她善于使用荒谬的比喻,指出血淋淋的事实,却又让人读起来过于流畅而欲罢不能。语言真实又扭曲,读来有一种类似上瘾的感觉,但又浑身发毛,鸡皮疙瘩一阵阵地起。可以看出,作者本人的知识储备量是十分丰富的,引经据典,化用中外文学典故,都信手拈来。
不可否认的是这本书写得很好,用文艺、锐利的笔触,写尽了人生的阴暗面。
我去了解了作者本人的经历。本书根据林奕华的真实经历改编。她从高中开始被补习老师陈星强奸,一度抑郁自杀,也经历过解离的状态。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男生,他们一起有很甜蜜的时光,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一样。林奕华也结婚了,我也看了她在婚礼上的演讲。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自杀。很多人表示不理解,以为她是婚姻不幸福。
我能理解她。她自己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后记里写到:“我的精神科医生说,我是经历过核爆的人。”
核爆过后,幸存者少之又少。如果这场核爆只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真的有可能幸存吗?
如果我是那个经历过核爆的人,我真的做不到。
我有过一次在地铁上被性骚扰的经历。那时候我高一。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冬天,是周五,我发低烧,腰酸背痛,浑身乏力。在三号线珠江新城站换乘,地铁饱满,人挤人,我被挤到一根栏杆周围,动弹不得。当时我穿着很厚的棉衣,是校服棉袄。一个人用手从侧面摸我的腿和臀部。我以为他是不小心,但心里也觉得不太对,却又忍不住问自己:要是我感觉错了怎么办?我用手去挡,结果那个人一下抓住了我的手。
我当时心里的恶心和愤怒一下飙到极点。
我用不大但足够让那个人听的清楚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别碰我。”
“你说什么?”那个人还回了我一句。
我当时很慌张,居然说:“没事。”
身边有人给我让出了空位,我赶紧走开。
后面我在地铁上呆呆看着地铁的玻璃窗,感到深入灵魂的疲乏。回到家看到爸妈就嚎啕大哭。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自己坐地铁。
所以,我真的不敢想象房思琪经历过什么,林奕华又经历过什么。
在书里,房思琪向邻居家的姐姐伊纹哭诉,她说:“可是姐姐你知道我更恨什么吗?我宁愿我是一个媚俗的人,我宁愿无知,也不想要看过世界的背面。”
在采访中,林奕华举出书里李国华夸哄骗思琪的一句话为例:“你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她说,她最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国文老师,怎么可以用这么美的古代诗词作为骗人的工具。
看完林奕华的采访后,我在备忘录写下这一段话。
“很奇怪,她难过的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强暴,而是艺术被辜负,文学被辜负,几千年来的“思无邪”被辜负。这也是她身为一个文学学习者最令人难过的地方:愚钝一些、粗俗一些,如果没有对文学的信仰,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李国华那么美的语言所迷惑,是不是就不用说服自己那是爱?
这真的是很残忍的一个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