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把自己的胳膊伸过来,指着手腕处皮肤下隐隐微现的静脉血管,面色略带愁容地问:“我是不是中毒了?你看毒素已经通过指尖沿着胳膊在扩散了。下一步就要到心脏、大脑了吧?”
我将视线从手机转移到他细小的胳膊上,皮肤透薄,腕处血管的颜色暗青,我似乎都能看见在血管中流动的血液。然而,除了“正常”两字,别的什么我也看不出来。“别神经了,人类的胳膊都是这样的。”说完,我抹开自己的袖口,把胳膊移到他的眼前,指了指自己手腕处的血管。
我和阿呆不太熟,几乎没有一起玩耍过。他平时也不怎么和别人说话,此时此刻他能主动和我说话,而且一上来就问这么没谱的问题。看着自己的血管,怀疑自己中毒?我只能说他真的很奇怪。
“不是!我的胳膊就不是这样的!你不懂!以前,我这里血管的颜色是红色的!大红色!正红色!血红色!”阿呆打开移在他眼前的胳膊,语速很快地、略带不耐烦地向我咆哮完这些话,我瞬间呆住了。
我以前只知道阿呆比较闷骚,不擅长与人交流,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暴躁的一面。“我感觉我的的牙齿越来越长了。毒素好像已经控制不住了。”阿呆长叹一声,蜷住的眉眼瞬间舒展开,肩膀随之耸下去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般。据说阿呆的身体不太健康,打扫卫生的同学总是能在他的桌脚下扫出几颗药片。也许他的身体已经影响到他的心理。
老师常教育我们要做个善良的人。我想我该关心关心阿呆了。我发誓这真的是一件比学习还费神的事情。阿呆总是对我的关心视而不见,有是对我还爱搭不理的。但倘若我三两天不理会他,他便又会悄无声息地从我桌前晃过,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布拉德.皮蛋今天中午冲我吼了两声”、“我在楼下发现家里的灯没有亮,于是我以为家里没有人,昨晚一夜没有回家”、“下雨天打伞的人太不懂生活了,居然决绝自然的馈赠”……
做个善良的人太伤神了,看来老师的话也不能全信。阿呆的性格比女生还善变,我摸索不来,和他在一起无奈的失落感总是一波一波向我袭来,我帮不了他,我也不想帮他了。阿呆越来越孤寂,同学都说很少能看见他的脸上有任何与“笑”有关的表情了。我真担心有一天阿呆会跑到原始森林然后与狼共舞。
一个梅雨天,课间十分钟休息时刻,阿呆从教室门口跑进来,甩甩头发上的雨滴,直径向我走来。“啪”!阿呆大力地将手上的东西摔在我桌子上,我定睛一看,两张火车票。
——“走吧!是你喜欢的绿皮火车。”
——“去哪里?”
——“和我一起去远方。”
他居然叫我去远方?一个除了存在于脑海中的字眼,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他就要这么轻易去了?我用惊愕的眼神盯着他,脑海里的信息毫无章法地上蹿下跳。看我许久不说话,阿呆神情忧郁地咧咧嘴,露出了一颗与他腕处血管同样颜色的獠牙,坚韧、锋利。他真的中毒了。他想让我陪他去远方寻医问药。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是这次,更长,更久。
——“不去。”
——“……”阿呆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会选择沉默。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阿呆抬起头,不说话,只是带着幽怨的眼神,盯着我。我他妈的最烦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搞得好像我欠你钱似的,我低头写作业,不再看他。耳边传来一张火车票被撕毁的声音。阿呆就这么走了,除了那张火车票,别的什么也没有带走。
心里对他说一句“再见吧”。我不想去送他,我可不想上演我剧本中秋扇和霄山的故事,太矫情了,真的太矫情了。我可是个爱笑的姑娘,我不会再中沉默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