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与君初识,如故人归』
就这样又朦朦胧胧的过了一天。
正午时分客人又多了起来,向浅忙得不可开交。
“姑娘,这里卖酒吗?”
向浅正给一桌客端茶,而后又娴熟地烹起茶来,头也不抬地应付了一句,
“不卖。”
“不,我知道的,此茶坊有酒。”
向浅恍忽了一瞬,在觥筹交错中抬起头来。
心下一惊,是他?!
暗红色长袍,流云髻,背一古剑,还有,那狭长的、轻狂的眸子。
不会错的,那少年定是她的梦中人不假。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句话应的便是此情此景了罢。
向浅逆着光痴痴地望着少年,水中茶水溢出了多半杯也不知。
“老板娘,快啊,我还要赶路!”
若不是一桌客嚷嚷,她怕是要一直怔着。
她无暇顾及前方的少年,手忙脚乱地招待客人去了。
向浅心乱如麻,时不时朝少年的方向偷偷看一眼。少年跷着腿,支着头,如梦中般玩世不恭。
煎茶时,向浅只觉得不真实,只是在他梦中的少年忽然到了他面前,是不是,她只是在昨晚的睡梦中没有醒罢了。想到这儿,她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痛,清晰的痛楚,是真的不假。
清欢房坊里喧闹嘈杂,但不过一会儿,客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去,向浅蓦地想起那个少年,她向门口望去,那少年仍坐在那张桌前。
“姑娘,现在可以轮到给我上酒了吗?”
向浅闻声,蓦地撞上少年的目光,她又恍惚了一瞬。少年同梦中一样,一样的长袍,一样的古剑,一样的面庞,一样英气的剑眉,只是眼眸中似乎多了几分星辰,她几乎要论陷进去。
“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少年嘴角轻扬,语气带有几分玩味。
向浅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慌慌张张跑去了茶房。柜台上放了几坛江南春,她取下来,酌了一壶,端给少年。
少年伸手接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纤纤细细,似素玉白,他竟有些慌神了。
“我,我叫雁回。”
少年不知怎么冒出这样一句。
雁回,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向浅心中默念。
“我叫向浅。”
“我知道,姑娘,我们曾见过的。”
此时少年言语间少了几分无赖,多了几分认真。
向浅一怔,她见过他没错,确切的说,是在梦中见过,仅此而已。可对于少年如何知晓她的名姓,她还是很惊讶的。
此时清欢坊中的客人寥寥无几,向浅坐回柜台,看着饮酒的少年。雁回很好看,如苍穹般的眸子,如柳梢般的眉眼,不羁却不失豪放,狂野却不失温柔。他摩挲着酒杯,缓缓送至唇边,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向浅总觉得他有如一江春水般的心事,而她是不懂他的。
岁月蹁跹,江南水阔山远,舟远溪沉,数着光阴几重。
少年每日都会来向浅的清欢坊,无一例外的是那句:
“姑娘,赊二两酒。”
他没有一次给过钱,每次发酒疯弄坏的东西,他倒是会赔偿。
雁回的眉宇间有她不懂的惆怅,日子久了,向浅便有些心疼他起来。每每在他喝醉之后,便会在桌上放碗醒酒汤。
今日少年又喝醉了。
向浅把那碗汤端过去,正欲起身,雁回扯住她的素色衣袖,喃喃道:
“你知道吗?那时我在想,若是倾尽一生换她一刻驻足回眸,恍若一颦一笑都颠倒众生……”
少年的眉间凝成川字,有些沙哑的嗓音和苍白的脸,让向浅心底蓦地一疼。
这个少年,大概所有猝生的哀情,都是为他口中的她而生的吧,亦或是他痴痴的爱着哪个姑娘。想到这儿,不知为何,向浅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有太多太多不尽人知的过往,都封锁在他心中那扇斑驳的门窗,向浅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