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风过处，树叶由绿变黄，由黄变红，把秋天装扮得五彩缤纷。穿着小学校服的我们飞奔在这色彩斑斓的世界，像精灵。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和小林——既是我的邻居，又是我的同学——放学后一起回家。经过我家的柴房时，我突然来了兴趣，想要烧火烤鸡蛋吃。

于是我偷偷从家里拿出两个鸡蛋，用硬纸包着，用水泡湿，然后在柴房边挖土浅浅的埋了。再在上面烧起了火——就像平常我妈在厨房做的一样。

这会爸妈都在田里干农活，我就在柴房边就在取材，尝尝妈妈好久没做的烤鸡蛋，回味一下烤鸡蛋的香气。

我和小林一边拣柴把火烧大，一边仔细听埋在土里的鸡蛋是否有爆裂。按妈妈的做法，是要听到爆裂的声音后再过几分钟鸡蛋才算熟了。

我们说着学校的趣事，伸手撩拨火焰。由于柴放得比较多，火焰窜得高高的，我们的手穿过火焰，平常爸妈嘴里得小心翼翼应付的火，在我们面前如同小孩被我们玩耍，有趣极了。

玩火焰的乐趣盖过了吃烤鸡蛋的口欲，我们把火加得越来越大。开心的围着火焰玩，我们完全没注意到有火苗悄悄地爬向柴堆。等我们发现时，火焰已经在柴堆上成形。

柴堆上的不断窜起的火焰像可怕的魔鬼在嘲笑我们，吓得我们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我们试着把燃烧的那几根柴抽出来，却没想到柴连着柴，抽的速度远远没有火势蔓延的速度快。

我们都慌了神，完全没想到刚刚还像乖乖孩的火焰，突然之间这么顽皮了，就像那些学弟不听话的想要和我们扳手劲。结果我们还输了。

情急之下，我脱下身上的校服，拿着衣服就扑打火焰。看到有点效果，一旁的小林也赶紧脱了校服加入扑火的行动。

我们胡乱扑火之下，把起火的那垛柴勾下来了。然后拆开柴垛，把没着火的柴扔出来，已经着火的柴继续用校服扑灭。

看到最后一颗火星消失，已经累脱的我们瘫坐在地，再也没有心情去关心鸡蛋是否已经熟了。

我们望着散乱各处的柴发了会呆，然后把烤鸡蛋掏出来。尽管蛋黄烤熟的香气把别人家的狗也引过来了，但是我们却吃得没一点味道，还不小心吃了些纸进去。

我们草草的把鸡蛋吃了，把散乱的柴归拢起来，把校服装在书包里，无精打采地各自回家了。

我偷偷回到我的房间里，反锁门，拿出校服，发现它大洞几个，小洞无数。经过反复的试穿，我不得不承认它不仅失去了基本的保暖功能，附带的美观价值更不用提了。穿着这样一件衣服出现在晨间操全校师生面前没有人不会认为我是一个乞丐。

我沮丧的发现，除了被爸妈打得屁股开花以外，我别无他法。我摸一摸经常被打的屁股，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它，总是旧伤没好新伤又添上去了。

2

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晚一点点上桌的妈妈就看着我，沉着脸。我感觉到好像马上要有狂风暴雨了，吓得都不敢看她妈妈。

饭还没吃几口，爸爸就忍不住问妈妈怎么了。

妈妈忍不住长长的叹口气，终究还是开口了：石子，你那个校服是怎么回事？

我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正要夹菜，听到妈妈的话手就停在了半空，浑身僵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手又慢慢的收了回来，连菜也不敢夹了。

气氛变得压抑，连平时活泼的蚊子也不见了。我感觉黑云压过来，像洪水猛兽。

爸爸低沉的声音压过来：石子，说一说，有什么事不要瞒着，瞒着也没用。

我嗫嚅着：是，不小心，碰到火了。

爸爸的声音慢慢拔高了，好像黑云翻滚着咆哮着，眼睛里似乎带着审问犯人的刑具射向我：火？哪里的火？

我被刑具吓住，不敢回答，头压得很低，身子往后缩。

就这样，我低头缩着身子，爸爸用刑具盯着我，餐桌上沉默了。

爸爸突然压着声音问妈妈：衣服在哪里？

妈妈无奈的叹口气：在洗手间。

爸爸放下碗筷，像一座沉重的山一样走向洗手间。

等爸爸走进了拐角，看不到他了，我突然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向妈妈求救：妈——妈！声音带着哭腔，眼圈已经泛红。

妈妈只是叹气，透着无奈，吃在嘴里的饭菜像嚼腊，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以为我还是有希望的。

妈——妈，不要让爸爸打我！好痛！眼泪已经在我的眼睛里打圈。

妈妈怜惜地伸手抚摸我的头，想说点什么。这时爸爸正好走出拐角，手里拿着我最害怕的竹扫把。我赶紧扔下碗筷，躲在妈妈身后，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想要把整个身体都藏在母鸡的羽翼之下。

爸爸绕过妈妈，抓住我，脱掉我的裤子露出屁股，一只手拿着竹扫把就打起来，同时嘴里也开始炮轰：你这个败家子！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扯烂衣服，在山上滑草滑破衣服。成天和小林混在一起，你们就是整个村里最不听话的两个鬼！还要我打你多少次你才肯听话！啊！爸妈挣这点钱容易吗？

我闭上眼睛，不敢反抗，咬着牙，忍着越来越猛烈的鞭打。

然而，鞭打没多久就停下来了。然后听到妈妈说：算了，孩他爸，孩子还没吃饭呢！让孩子吃了饭做作业，好准备明天上学。还是上学重要，不要耽误孩子学习了。

眼睛睁开一条缝，我看到妈妈一只手挡住了爸爸拿竹扫把的那只手，把我护在下面。

成天只知道顽皮，学习有什么用，能学到哪里去！

不管学没学到，总得要学的，总不可能跟我们一样，以后当个一辈子的农民。

这臭崽子这样闹事，以后不当农民种田还能当什么！

孩子以后总要比我们更好的，总要比我们走得更上端。好好读书以后就有希望。

你天天只知道读书，看这臭崽子考试也没考个什么名堂出来！

现在考不出来，不代表以后考不出来。现在顽皮不代表以后还会顽皮。孩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想要他好，想要治他顽皮，就只能打，狠狠打，打到他不敢顽皮为止。

你天天只知道打，看你打出什么名堂没有。打了这么多次，你看孩子有一点点变好没有。照我看，打没有用。孩子总有一天会自己懂事的。打是打不出懂事的。

两人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老鹰与母鸡一样地交锋。交锋多次终于以母鸡的获胜为完结。

妈妈在我的眼里带着慈爱的光辉，这光辉越来越强烈，刺进了我的心里。

妈妈一定是天使的化身，一定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我心里这样想。在那一刻，为我辩护的妈妈的身影被我放进了心里。

3

我胡乱吃了几口饭，做完作业，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爸爸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连撒尿也忘了。

半夜的时候，尿实在憋不住了。我轻轻下床，轻轻的打开门，轻声的慢慢的走到洗手间撒尿。

撒完尿轻声往回走的时候，我听到了爸妈房间里传来声音。

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崽？这是爸爸的声音。

你看你总是这么打，有什么效果没有？一点用也没有。打了这么多次，孩子还是没什么改变，反倒有点越来越顽皮的趋势了。以后你就听我的，不要再打了。由我来教。我保证会把他教好的。这是妈妈的声音。

你这么有自信？

我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没有自信？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以后出人头地，肯定过得比我们好。以后你那臭脾气就收敛一点。不要再给我打孩子了。

我偷听着爸妈说话，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眼睛里打起圈来，最后掉落下来。

妈妈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好像天外来音，每一句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我不由的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再顽皮，不再让妈妈操心。我要像妈妈说的以后出人头地，革掉现在的自己，成为越来越好的自己。我以后一定要听天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