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福特(一)

“回来看一下吧,最近老居民区拆迁,估计你的那间小屋子快保不住了。”母亲在电话那头说到。

我怔了一下,小屋子?我努力地在记忆深处搜寻着有关房子的信息,然后,慢慢地,那间屋子的模样浮现在了我的眼前——绿色的藤蔓,金黄色的阳光,还有高高的书架...那间屋子我已经七年没有回去过了——那是福特先生留给我的遗产——因为在外面工作了太久,我几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想着这些事,我从工作椅上起身,向老板请了假,向同事道别,在线买了车票后便径直向火车站走去。

用不了多久,我便坐上了火车——小屋子,我想着这个词,感觉它既熟悉又陌生。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我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顺着那三个字,慢慢地回朔过去的事情...哦,是了,我渐渐回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那天下午的事情,阿勒克斯,那个幼儿园,和福特先生。那是我人生的开端。


周四下午的活动课一直是幼儿园里最受青睐的课程,因为我们可以穿过高高的铁门,久违地去公园里玩耍,这天也不例外。菲利老师早早地就指挥我们排好队,开始宣读起安全事项来。

“小朋友们听好了!我知道你们很想出去玩,但记住了,安全第一!...”

突然,我感觉衣领被谁拉了一下,一转头,便发现阿勒克斯正咧着嘴对我笑,他的眼睛里散发出狡洁的光:

“嘿,麦克!你绝对猜不到我搞到了什么东西!”说着,他慢慢地把合着的双手张开,好似手里藏的是什么稀世珍宝——透过他脏兮兮的手掌之间的缝隙,我隐约看见一个弹弓,金属制的头部还显出了冷峻的光泽!我眉头皱了一下,心想,要是这玩意儿要是被幼儿园里任何一个老师发现了,都会被罚站两个小时,而且是当着全班的面。

但是,阿勒克斯可不怕这些,他抿了名嘴唇,得意地向我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把手合了起来——

“阿勒克斯!你和麦克在干什么!”菲利虽然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但他的眼神却尖得像电影里上了年级的大反派。

我有点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师,没有!”阿勒克斯抢先一步说到,“我们刚刚在讨论您上课说的昆虫的知识!”

“是吗?”菲利顿了顿,他显然没有相信阿勒克斯的这套说辞,因为这个捣蛋鬼在校外捅出的足以让整个幼儿园赔光底裤。

“麦克,他说的是这些吗?”菲利看向我,班里的其他孩子也纷纷转过了头。我有些窘迫。

但是,我依旧鼓足了些勇气:

“是的,先生!他刚刚和我说您课上讲的甲壳虫非常有趣。”

“哦,这样啊。”菲利的目光又回到了阿勒克斯的身上。

我稍稍松了口气,想着躲过了一劫。我偷偷瞥了一眼菲利,发现他的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

“那么,阿勒克斯,你手里拿的东西能给我们大家展示一下吗?” 突然,我感觉头一阵眩晕,就好像大地被倒了过来一样。惨了,惨了,我心想,这下弹弓的事情肯定会露馅的,我和阿勒克斯会被老师训斥的,两小时的罚站,再叫家长...我低着头,静静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老师,你在说什么呀?”

我猛地转过头去——

只见阿勒克斯不慌不忙,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大白牙,看向菲利:

“你看,老师,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甲壳虫呀!”

我转过头去,惊讶地看着他——之间阿勒克斯把他的手心朝着菲利,高高地举了起来,左右晃动,里面空空如也——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了他手心里的弹弓啊,千真万确!

菲利的脸颊拉得更长了,眉毛皱成了一团,他似乎将要发作……但是,过了半晌,只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去:

“阿勒克斯,你记住了,”他顿了一下,“这次出去不能再!惹!岔!子!了!”

这时,阿勒克斯转向了我,扮了一个鬼脸,笑得可开心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里洋溢着欢欣。

然后,他趁菲利不注意,从袖口里露出了弹弓的头部。

千真万确,就是那种金属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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