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走马三旬
一见钟情
1.
时隔多年,我依然清晰记得第一次看到李想时的情景,当时她跟一个男生在一起,那男生个头不高,比她还矮上几分,俩人一直有说有笑的看上去特别亲密。
冥冥之中,我觉得注定会和她发生点什么,只是未曾想到,这个故事竟会如此的曲折漫长,它给我的青春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一直影响并伴随我度过了中学、大学以及毕业之后的数年岁月。
我故意走近一点,只见她对那个身体有些单薄的男生说道:“陈然,待会儿咱俩去哪儿吃饭?”
“哪儿都行,反正你请客!”陈然眯着眼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好吧,又没带钱,嗳,什么时候你能请我一次?”李想仿佛早就心知肚明,看来他俩关系真的非同一般。
这个瞬间我竟莫名的有些嫉妒,陈然这家伙凭什么如此的心安理得,身上没钱还这么“嚣张”,我不自觉地用很挑剔的目光审视他,从面上看倒还算清秀,只是眉毛和鼻子用力过猛,把眼睛挤的没了摆放的空间,远远看去只能瞅见一条缝,正因如此才见其睫毛细长,客观来说,除了个子不高其他方面还好,至少不让人讨厌,可恨一年后他就长高了,浇了大粪一样,我引以为傲的优势在04年的暑假就已经荡然无存了,想想就很气馁但又毫无办法。
自从个头窜上来后,陈然彻底变得浮躁了,整日忙着勾搭漂亮姑娘,光我看见的就不下于五个,李想知道了也不生气,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2.
我正纠结要不要上前去搭讪一下,冷不丁有人叫我,不用看就知道是黄俊。
这家伙初中和我一个班,是个球痴,整日泡在球场上,三年下来,球技越来越好,成绩却每况愈下,作为朋友我没少帮助他,可惜无力回天,这孙子底子实在太差了,又不大上心,经常拖班级的后腿,因为这个小刘老师很不待见他,初中三年连个团员都没混上,我一直嘲笑他还是个少先队员,应该佩戴红领巾,为这事儿我俩没少打过架。
按说以他的成绩是绝对上不了S中的,后来托关系以体育特长生的名义参加考试,初三最后两个月我们都忙着复习功课,他却没日没夜地练习跑步,鞋都坏了好几双,为此他整日向我抱怨,我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便一脸无奈地说道:“你丫不知道,教练那孙子每天让我扔俩小时铅球,哥们儿胳膊到现在还酸呢!”
“你不是在田径组吗,怎么跑去扔那玩意儿了?”我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别提了,整个组就我跑的最快,所以——”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看的我直想笑。
幸亏他进的是田径组,要是换成武术、体操之类的他将生不如死:武术其实还好,虽然他只会猴子偷桃这种比较下流的招数,但好歹也能强身健体,体操就大不一样了,得每天练习劈叉来提升身体的柔韧性,就他那硬邦邦的两条腿,稍一使劲估计蛋就会裂开。
为了凑学费,整个暑假他都忙着赚钱,赌球、打牌、下棋,哪个赚钱快就跟人玩哪个,可惜输多赢少,为此他时常被人追的满街疯跑,后来他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幸亏练出来了,不然你就看不到哥们儿了。”
他说这个话时很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3.
有天晚上,他在我家楼下一个劲儿地吹口哨,当时我戴着耳机打游戏,正玩得一脸兴奋,我妈突然就进来了。
“等一下阿,我打完这盘!”我头也不回地说道。
“就知道玩游戏,楼下有人一直在吹口哨,你想办法让他闭嘴!”我妈对我玩物丧志的状态很不满意,竟怂恿我去打架。
“你就瞧好吧,保证让你满意!”听我这么说,我妈欣欣然地离开了。
她走后没多久,我就把一盆洗脚水给倒了下去,底下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哎呦”,紧接着就是一阵叫骂声,我又倒了一盆,这下彻底安静了。
当天晚上黄俊便赖我家不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刚才的遭遇。
“别这么看我,是我妈让我往下倒水的,嗯,还是我的洗脚水。”我一脸的幸灾乐祸,我妈立刻就闪了。
“阿姨怎么这样,好歹咱俩也是同学,她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得了吧,你丫在底下鬼哭狼嚎半个多小时,就是我不倒别人也会这么干,你就知足吧,再说我的脚又不臭。”
“我呸,你们小区的人真残忍,哎呦,哥们儿心里受伤了,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行,那你替我打一会儿游戏,我下去溜达一会儿。”
4.
等我吃了烤串回来,房间已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这都是你造的孽?”我一脸气愤地吼道。
“怎么了,你都好意思往哥们儿身上泼洗脚水,难道还不许我发泄一下?”
“你身上这件T恤怎么这么眼熟?”
“嘿嘿,这是补偿。”
说着他就躺我床上了,我踢了一脚让其滚蛋,他却死活都不走,我再三要挟才说出真相,这孙子赌钱输了,这两天一大帮人都在疯狂地找他,口号都喊出来了,说是抓住了要把他碎尸万段。
“然后你就逃我家来了?”我感觉是在引狼入室。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觉得呢?”我抹了抹嘴,随手在他身上擦了擦,可一想到他穿的是我的衣服又觉得很泄气。
“刚才你下去是不是去吃烤麻雀了?”黄俊一脸痛不欲生的吼道。
“嗯,味道挺不错的,你闻闻。”我把手伸了过去,他一脸嫌弃地推开了。
从此他在我家就这么住下了,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日子过得都乐不思蜀了,我妈实在看不下去了,义正言辞地对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他留下要么我出去,我把意思挑明了他竟一脸的不相信,最后死乞白赖地从我这儿拿了1000块钱,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5.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走,打球去,待会儿我要让那些老生看看哥们儿的手里乾坤。”说完他从后面把篮球绕回另外一只手里,自以为姿势潇洒,可惜球鞋破了个洞。
“那个女孩儿认识吗?”我示意他看过去。
“哥们儿说话你到底听没听,才第一天就惦记上漂亮妞了,怪不得——”话没说完他就跑上去给对方一个很大的拥抱,他和陈然竟然认识,真是活见鬼了。
我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李想笑了一下,两个酒窝蕴着一汪春水,肤白貌美,楚楚动人,简直让人心痒难耐。
陈然不温不火说了声“你好”,他仿佛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我比他高出一头却很有压力,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李想。
黄俊笑嘻嘻地介绍说:“这是梁衡,我初中最好的哥们儿;陈然,我小学同桌,关系特铁,这位是——”他看着李想,声音故意拖得很长,李想笑着回道:“李想,木子李,想念的想。”
我冲他俩再次点头,陈然笑了一下,我们这就算认识了。
“李想,刚才梁衡一直偷看你来着,他还向我打听你是谁,谁知这么巧就看到陈然了,哎,咱俩得有多少年没见了。”
其实他俩也只不过上了一个学期的小学,后来黄俊爸妈离婚他跟着奶奶住进了城里,打那之后就再没联系。
黄俊搭着陈然的肩膀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我一直盯着李想的大长腿,她似乎有所察觉,嘴角一撇像是生气了,我心里一紧就不好再继续看下去了。
6.
“不和你俩多聊了,我和梁衡打球去了!”黄俊拽住我就想跑,我舍不得走故意问道:“陈然要不一起?”
“你俩去吧,反正都在一个班,机会有的是!”
他这样说等于是拒绝了,李想回过头冲我眨了眨眼,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俩转身便往校门口西边儿的小吃摊儿方向走,我也想先填饱肚子,奈何黄俊死拉住不放,说好容易才跟人说好,做人得讲信用,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只好陪他一起打球。
这个中午黄俊手感特别好,接连投中几个三分,可惜几个稍有姿色的姑娘却故作高冷,黄俊玩命似的表演也未能让其呐喊尖叫。
打完球这些“冷美人”各自都散了,一个个跟在老生的后面,姿态婀娜令人遐想,黄俊眼睛都往外冒血了,看得出他既躁动又失落。
”你球打得真棒。“一个长相一般的姑娘跑过来说道。
”拿着吧,别不好意思,人姑娘大老远买水也不容易,气喘吁吁的,你要懂得感恩。“我话里有话地揶揄道。
“你今天怎么了,有气无力的,往常可不这样。”黄俊得意了,当着姑娘的面儿就开始损我。
“谢谢。”黄俊见我不搭理他只好转身对姑娘表示感谢。
“别客气,改天我再看你打球。”灰姑娘脚步轻盈地离开了,黄俊眼神迷离,长这么大还从没哪个女生这样对他过。
7.
“你跟陈然上学时见过那女孩儿吗?”我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卧槽,还想这事儿呢,别说,这还真像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李想绝对是从外地转来的,听她口音就知道了。”
“也是。”我叹了口气。
黄俊一屁股瘫坐在水泥地上,地面滚烫,他立刻跳了起来,哆嗦着腿在地上蹦跶几下,嘴里“操,操”个不停。
“你丫不会真喜欢上那妞了吧?”见我不说话,黄俊揶揄道。
“没有,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我随口应道。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见到漂亮姑娘就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咱俩认识三年了吧,这话你说过多少次了,好家伙,这才第一天又惦记上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陈然是我哥们儿,你可不能夺人所爱。”黄俊语气特别严肃,看起来非常滑稽。
“谁惦记了,就是稍有些好感,再说,我要是喜欢谁也拦不住。”我暗暗下了个决心。
“就你,还是算了吧,没看那妞儿都没正眼瞧你几下,傻子都能看出她喜欢谁。”
“谁?”
“陈然呗,明知故问。”
“那可不一定,这方面你可看不准。”
“反正我说过了,听不听在你,况且陈然也不是吃素的,别看他个子没你高,可人家不靠这个。”
“不是,怎么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了,以前怎么夸我来着,现在才看清楚,全他么是假话,还钱。”
“不是,我那意思是既然他俩都好上了,你就别横插一杠了,能不能成另一回说,就这第三者的名声也不好听,事儿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到时候我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儿?”黄俊急忙解释道。
他的话有一定道理,然而我还是无法平静,黄俊让我请他吃饭,说吃饱了或许能想起一些事情,后来他说的都是陈然的事情,见我不愿意听他干脆闭嘴,我俩一路沉默着回到宿舍,其他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也懒得跟他们客套。
我努力回想上午发生的事儿,李想介绍自己时笑了一下,除此以外好像就没特意看过我,这让我很不舒服,但她临走时又冲我眨了眼睛,对此我百思不解,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李想的大长腿一刻不停地在我脑袋里奔跑,一觉醒来竟觉得异常的疲惫。
8.
下午两点教室集合,李想坐在第三排,我在倒数第二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黄俊坐我后面没话找话地和其同桌女孩儿尬聊,声音还特别大,时不时冒一句“梁衡,是不是,梁衡,对不对”,他这种吸引女孩儿的伎俩我很鄙视,从他中午偷用我洗面奶就能看得出。
终于从前门进来一人,三十多岁,戴一副老式黑边眼镜,头顶毛发稀少,表情冷漠,大家立刻安静下来,好像被吓到了。
只见他缓缓扫视一番,斟酌半天才严肃地说道:“大家安静一下。”
说完四只眼来回巡视一番,黄俊不知收敛,依旧和同桌女孩儿耍贫嘴,那女孩儿被逗的“咯咯”直笑,小母鸡刚下完蛋一样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下,那女孩儿刷的一下脸就红了,顷刻之间就变成一只红彤彤的公鸡了,我觉得好笑,黄俊特别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转过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中年人姓刘,是S中的教导主任,从此刻起他也是我们高一(2)班的班主任了,后来我们都叫他老刘,这个称呼一叫就是三年。
这三年来,他对我翻过无数次白眼,私底下和我谈过N多次话,每次都是威逼利诱,搞的我心烦意乱、如坐针毡,要不是夏雪时常唠叨他对我有多么好,我早就跟他干起来了。
其实老刘就一物理老师,整天一副宇宙尽收眼底的模样,晚自习老喜欢给我们讲人生哲学,还美其名曰给我们减压,就因为他过多占用自习时间,后来很多人放纵过头了没考上本科。
老刘即兴做了一番演讲,引来稀稀疏疏的掌声,我也随大溜拍起手来。
9.
黄俊依旧和同桌女孩儿聊天,问及年龄、星座、爱好,那女孩儿有问必答,一番询问后竟发现他俩小学曾在一个班读过。
“知道我叫什么吗?”黄俊立刻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等同于零。
“黄俊呀,你刚才说过了!”那女孩儿轻声回道。
“那你叫什么?”黄俊有些不好意思。
“讨厌,和我聊那么久竟然不知我叫什么!”那女孩儿声音有些大,黄俊立刻打手势让她小点声。
“我这人比较内向,一跟女孩儿说话就害羞,我是想等咱俩之间再熟悉一点,不然就太冒昧了!”冒昧这个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特令人恶心。
“油嘴滑舌!哼,我叫杨琳,杨柳的杨,王字旁双木琳的琳。”
“你叫杨琳?”黄俊突然惊叫一声,吓我一大跳。
老刘正说的唾沫横飞,见有人喧闹立刻板着脸盯着他俩,黄俊忙低下头,老刘咽了咽唾沫继续在台上吹牛。
“你怎么了?”杨琳偷偷摸摸的像只兔子。
“没怎么,就是觉得咱俩好像在哪儿见过!”他这样一说我就忍不住笑了,上午他刚鄙视我,现在生搬硬套就用上了,黄俊见不惯我嘲笑他,从后面狠狠踢了我一脚。
“你应该认识陈然吧?”黄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杨琳若有所思,想了想说道:“我是认识一个叫陈然的,不过你是谁我还真不知道。”
“你认识陈然就行,他就在前面坐着,我俩是哥们儿。”黄俊努力提醒道。
“我想起来了,你不会就是那个爱流鼻涕的家伙吧,真是江山易改,怎么还那么邋遢,衣服多少天没换了?”
黄俊被杨琳一顿快刀利剑损的哑口无言,本来满心欢喜却被人揭了老底,他小声对杨琳说道:“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真没劲!”
“陈然在哪儿呢?”说完她便四处张望。
“第三排,穿黑色T恤那个。”黄俊无奈地回道。
“他旁边女孩儿谁啊,怎么从没见过?”
“李想,陈然女朋友,我也是中午才认识的!”杨琳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没缓过神,黄俊问她怎么了,她摇着头也不说话。
“你该不会喜欢陈然吧?”我转过身坏笑道。
她立刻像被冰水洒在脖子上一样,瞪了我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谁啊?”
“梁衡,黄俊初中同学,被我说中了吧,是不是喜欢陈然?”
“你说中什么了就在那儿胡说八道,我还喜欢你呢。”她突然反客为主让我很是尴尬,我只好转过身去,她这张嘴可真厉害。
黄俊见我没占到上风非常开心,像母鸡下蛋一样咯咯笑个不停,搞的老刘实在受不了了,怒气冲冲地对他吼道:“站起来,怎么,我说话就那么好笑吗?”
“我不是笑你。”黄俊的情商真的很低。
“笑谁也不行,才来第一天就不守规矩,这三年你该怎么熬过去?”老刘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黄俊挂在脸上的璀璨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明天早上六点钟操场集合,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体育委员——就你担任吧,希望你能改过自新。”
老刘指了指黄俊,捧起茶杯便扬长而去,刚才没过足嘴瘾,很有些意犹未尽的失落感,背影看着都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