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啊

三月的雨,悄无声息的下着,却总是带着寒。我极其讨厌这段细雨蒙蒙的时间,因为所有的雨都跟记忆里那场滂沱大雨一样,那场谁都没有躲过的令人心悸的滂沱大雨。

我很少拉开窗帘,室内是静默安全的半黑。闪电突现,打在窗子上如昏黄的路灯,他们说这是光。我将信将疑,因为它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们男才女貌,两情相悦,于是便在一起。可是爱太渺小,抵不过命运的心血来潮。

只记得3月27。——3月27日那一天,少了五彩石的天空敞开了,大雨落在地上。他终于给我回电话了,可是他以后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再也没有人叫我丫头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脑海里嗡嗡的都是那哽咽的女声:“你好,我是厍潇的妹妹,虽然我哥希望你永远被蒙在鼓里,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他胃癌晚期抢救无效离世的消息。我哥是前天晚上走的。本来已经不太清醒了,但是你忽然打电话来,他就醒过来了。他那个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就盯着手机,看着你的名字一直闪。我快急疯了,要接电话,可他怎么都不让。还好你后来留言了,我帮他拨通语音信箱,他听了你的留言,竟然笑了。他……是笑着走的,他把最后一点力气都用来听你的留言了,然后一直傻笑,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我说我爱他,却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又有什么用呢?从那天起,我一入梦便有雨。有时滂沱,有时悄无声息,却浇得我全身湿个精光,无处躲藏。他走以后,我在洪水里,在知觉藏匿与显露之间,在心死与脑死,苏醒的堤岸和渐至湮没的最深最黑的水底之间,有一处狭窄的空隙。那没有空气的缝隙。我在这段真空里变成了干涸陆地上无声扇动着鳍翅的一尾鱼,唇瓣翕动,然而焦渴无言语,渐渐行如尸。

阿梓,你竟然瘦成了这样。阿梓,这段日子你话少多了。阿梓,出门多走动走动,不要总是独自待在房间里。阿梓,都过去了。他们见着我,总是这样说。

我每日少食少睡,但却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困。只觉得天地那么大,岁月那么长,可我却再也找不到他。从此只能这样无望而孤独的回忆着他的味道。我从未后悔到如此万念俱灰,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

他走以后,我体内一顽固热度执拗不肯熄灭。它一直在燃烧,灼得我的心穿了一个又一个窟窿。我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开始频繁出入医院。回答着医生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可有这样或者那样……可有?有的,你们可否看看我的心脏,它灼烧的还剩下一点残缺吗?如果它还在跳动,那一定是有人在那里顽强的活着。

他走以后,我总是迷路。穿梭在人群与车流之间,被左右冲击携卷,惶恐如孩子。时常坐过站,又时常提前下车。若是厍潇他在,一定会大笑着嘲弄:傻丫头,拿着地图也会走丢,来,跟我后边。

他走以后,我开始频频回忆那过往。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我为了毕业论文,在图书馆由早至晚耽搁得忘了时间。出来时只见大雨倾盆,道路似泉涌。我立在那檐下踟蹰,低头看向脚下那双白色帆布鞋。终于下定决心跑回宿舍,恰逢那刻他走来我身边。见状,把正要撑起的蓝色雨伞递到我手里。说:丫头,下次记得带伞。我正想说我们一道,却只见他被雨淋湿的背影越来越远。自那之后,我每天都会带着那把雨伞,希望能在那檐下遇见他,可终是没有。

我再见到他,竟已是工作之后了。那天,我走出公司大门,天空中正下着雨,我从包里拿出那把蓝色雨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附近的咖啡馆坐着避避雨。可能是天气原因,馆内的人竟出奇的多。实在没有办法,我来到一低头看报的男子对面,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坐在这里。他闻声放下报纸抬头,在看清他的脸之后,我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花。我几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看着面前这一张如沐春风的脸跟记忆里的那张脸完全重合。我忘了怎么跟他说话,用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把伞从包里拿出递给他。他当时说了一句什么呢?他说:丫头,是你呀。

那天,我有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亦然。理所当然,我与他成了朋友。再后来呢?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不记得是谁先开的口,却都带着赤裸裸的真心。

我还记得当时他展开满脸热烈笑意说要把我宠得无法无天的誓言。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越来越像个小孩。他总是买我最喜欢的东西将冰箱填的满满的,他总是煮我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他总记得我爱喝的饮料,他总记得在我生理期之前为我买好卫生棉,他总记得……只要是关乎我的一切,他都记得。

我视那年的大雨为我生命里的甘霖,因为我遇见了他。

我一直都深信着他说的话。在他离开前的半个月里。他将冰箱里填满我喜欢的零食和酸奶。他一改平时的温柔,特别认真的嘱咐我要把自己照顾好,等他出差回来我们就结婚。我一直等着,等了好久。却等来了那个雨夜。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这样的独自排解,只是因为他不在,而爱还在。我终于读懂了这话,却也还是带着怨。等,永远是这世间最聪明的女子做出的最笨拙的决定,因为珍爱,所以笨拙。

现在,每每下雨,便觉得水滑如油,浮在呕吐前翻搅的心头,封住了,反而更想吐。因为那个雨夜带走了我的他。

我总在流徙迁移,乍烁乍晦的时分想起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还在我找不到的角落里好好的活着。

而三月的雨,还在悄无声息的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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