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场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黎央央就会断断续续的梦见那安静熟悉的村庄，天气晴朗而明亮，太阳透过树枝照下来仿佛是阳光披在身上。

        梦中的自己大概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踩着奶奶的影子一起去菜地里，她看着奶奶蹲下身拨弄着那些绿油油的青菜。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家的菜地里，菜永远都是那么绿油油的。

        她在一旁学着奶奶的模样拨弄着那些青绿青绿的菜叶，听见奶奶在逗着自己说：“央央，你是个小跟屁虫。”

         她撅起嘴开口似乎有些不甘心的道：“我才不是小跟屁虫呢，我长大了。”

        奶奶捏了一把她肉乎乎的小脸笑道：“是，我家央央长大了，会帮奶奶干活了。”

       她开心的扬起小脸想显摆自己长大了，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她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声音，似乎是周围的村民，也似乎是村旁寺庙里的师父，也似乎是各种各样的人，不停的重复着：“央央长大了，央央长大了。”

       她抬头看到渐渐暗下去的天空，太阳的余晖将整个天空照应成血红的颜色，她看着奶奶道：“奶奶，天黑了，回家吧。”

        然后，她看到奶奶那迅速苍老的模样，似乎是早已预见到一样，所以她并不惊慌，奶奶笑着看着，和蔼而慈善道：“央央真的长大了。”

      “奶奶，天黑了，回家吧，奶奶。”她有些伤心，莫名其妙的伤心，大概是因为快黑的天，她从小就怕黑。她也讨厌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不停说这：“央央长大了，央央长大了。”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照耀在床边，黎央央伸手感受阳光的温度。屋子里的暖气开的十足，让她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汗。房间干净而整洁，床单带有干净的香味，蓬松柔软的被子搭在身上仿佛没有重量。

        她缓缓愣了愣，环顾四周让她有些想不起来这是哪里，手放在额头上努力回想着那段悲伤的梦境，似乎脑子还没从梦境中彻底走出，需要安静的缓一缓。

       手机响起的不适适宜，她从被子中伸出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没看来电显示便接听了电话。

     “还没醒呢？”是唐昊的声音。

      黎央央随意的嗯了一声。似乎唐昊还想说什么，黎央央脑子却还在混沌之中，她抢先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我再睡会。醒了联系。”

       匆匆挂了电话，黎央央用力抹了抹脸。

   “央央？醒了？”房门响起敲门声，吓的黎央央一个机灵。那个男人的声音，对，是许绍辉。

       似乎许绍辉的声音是副清醒剂，让她一下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她抬眼看了看指向九点整的时钟，穿着许绍辉的大睡衣，从干净柔软的床上下来，打开房门。看到的是许绍辉那张微微带着胡渣，却温暖的面容。

     他拿着干净的毛巾和新的牙刷递给她，问道：“想吃点什么？”

       黎央央礼貌的接过毛巾和牙刷，似乎有些拘谨道：“你看吧，许哥，吃什么都可以的。”

         许绍辉倒是很礼貌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黎央央，打开电视放开声音，大概是怕黎央央洗漱时会拘谨。

        即便是这样，黎央央依旧拘谨的洗漱完毕后，连妆都没有画，便进房间换了衣服，临走的时候不忘记把自己用过的牙刷拿上，准备扔到垃圾桶里。

      倒是许绍辉调笑她道：“你用牙刷是一次性的？”

     “倒也不是。”黎央央停下扔牙刷的手道：“我是觉得万一嫂子回来看到了，你们产生什么误会，许哥。”

         许绍辉似乎是在自嘲：“你看着屋子，哪里像生活过女人？”

        黎央央这才仔细看了这间屋子，干净而整齐的同时，也透漏出一种理性和简洁。似乎总是和一些见过的家庭不太一样，少了应有的人气和温馨。回忆起刚刚的洗漱台，单独的毛巾，单独的牙刷，单独的洗漱杯，连女人最基本的洗面奶和水乳都没有。

       她默默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许绍辉先给了解答：“我离婚了，央央。这是我一个人的房子。”许绍辉应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我喜欢喝这旁边的一家丸子汤，要去尝尝吗？”

        黎央央点了点头，手中那把准备扔掉的牙刷明显而尴尬，她犹豫了犹豫还是将它放回了洗漱台的洗漱杯旁。

        丸子汤的味道不能算得上美味无比，只是一顿再正常不过的早餐。却着11月末的深秋让黎央央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许哥，我最近大概不会再去酒吧上班了。”丸子是牛肉丸子，嚼着很有味道。

      许绍辉没有抬头问：“因为没房子？”

       黎央央又捞起一个丸子道：“是呢，找了很多都没有合适的房子，看中的太贵，便宜的又没有暖气，透光性也不好，也不愿意住。”

     “昨晚睡的好吗？”

     “很好。”黎央央抬起头笑道：“你家客房那张床真舒服，床垫很软，我今天早上都不舍得起来呢。”

      许绍辉也微微笑，那种成熟男人该有的招牌笑：“傻妞，想住你就住。”

     “啊？”很显然黎央央还不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别去上班了。”许绍辉抬头看着她：“你上大学的生活费，我可以给你的。要是你愿意的话，家里你随时可以去住。”

       黎央央低头喝着丸子汤，忽然不知道味道：“许哥，谢谢昨晚你借我在客房休息一晚上。这段学校大概也有些事情需要我待在学校，可能最近不会得空来西边的。”

       明显的拒绝，许绍辉不可能听不出来。可是40岁的男人，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介意我去找你吗？”许绍辉问的直接。

       她抬头，满脸笑容道：“不介意啊，你能去我学校找我，我当然开心了。”

       能说介意吗？能拒绝吗？黎央央靠在地铁上的栏杆上回想着一切。

       昨晚许绍辉说道想约她出来吃顿饭，为此专门穿越大半个城市跑到她的学校来接她。能拒绝吗？

        吃过饭时间也挺晚了，她喝了不少的酒，说回学校，地铁站早就关门了，许绍辉提议让她住在家里。她能拒绝吗？

        许绍辉并不是一个不知礼数的人，反而对她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空间。帮她放好了她的包，并为她铺好了客房的床，为她找好了睡衣，倒好了开水放在她的床头前。她临睡前还贴心的为她关好房门。并没有过分的举动，甚至在语言上都不曾有过过分的要求。

        这样的男人，只是要来学校找自己，并没有说要怎样。所以，能拒绝吗？

        能拒绝吗？可以拒绝吗？或者说自己根本就不会也不打算拒绝。似乎对于许绍辉，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被动，那么甘于被安排。

        回到学校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黎央央路过食堂时，正巧碰见挽着林川手的夏婕。黎央央性格直爽丝毫不避讳什么，笑的有些花枝招展的遍打招呼遍走过去道：“哎呦，我就出去一天，你们手都拉上了。”

       到底夏婕是个学生，有些害羞的回应着黎央央：“实在不好意思，央央，之前我一直在误会你。”

        黎央央摆摆手道笑了：“这算什么事，这都不是事。”

      林川揉揉夏婕头道：“央央不是那种小气人。”然后又问着黎央央：“又不在学校，准备出去多久？”

       黎央央摇了摇头：“不出去了，没钱玩儿了，这些天我都在学校呢，不跑了。”

        和林川夏婕唠了几句嗑，黎央央便离去。期间林川数次提到唐昊邀请黎央央周末一起去爬山玩，黎央央始终想办法转移话题。

        女人敏感，也似乎是听谁提起过。唐昊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一般朋友的感情，而这次帮忙似乎也是唐昊求了许久的林川。

        能答应吗？不能。这般的坚决的不能再坚决，没有理由。长期独立的自己挣钱，从来不曾仔细的思考过同谁一起生活，甚至不曾自己仔细的考虑过自己感情的归宿，看过太多听过太多，让她莫名其妙的惧怕起了爱情，何况是这般的年少爱情，更是没有归宿。

        有时看着林川和夏婕，她不是没有羡慕过，可是却明白自己的感情始终不会走进这里，不会走进这所校园，甚至不会太早走进自己的生命中。即便有，也始终带着戒备心和抗拒心，提醒着自己不要爱上一个人，不要迷恋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