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两句用来描绘我童年的故乡,再恰当不过了。
故乡的小村庄在我的心里,就如一处世外桃源。夏秋两季,野花遍地,果树飘香。
夏末,小村庄掩映在一片林海中。菜园里的几株桃树早已缀满了桃子。屋后面的杏树、桑树,也都以果实累累。走进村落,各种果香味扑面而来,一如酿了多年的老酒,不曾入唇,心已陶醉。
村里的桃树是姥爷家种的,记得一天午饭后,姥爷说园里的桃子熟了,去摘一些来尝尝鲜。我便跟在母亲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园子,后面还跟着姥爷家的大黄狗。因走得匆忙,忘了带篮子。母亲就让我用两只手撑起裙边,把摘下来的毛茸茸的桃子全放到了我的裙子里。
回到家后,大家边唠叨着家常边津津有味地品尝桃子,称赞今年的桃子不仅甜口感也好;只有我阴沉着脸,撅着小嘴不停地挠身体。自摘完桃子之后,我浑身的皮肤都刺痒痒的。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裙子,浑身上下还依然是痒痒的,连心里都痒痒的,就像沾满了桃的毛刺一样。自那之后,我见了桃子,心里就发怵。
村里的杏树是三姥爷家种的,长在三姥爷家的堂屋后面,离池塘很近。杏树在杏花谢了之后就长出了青色的小果子。淘气的我们在杏子还未成熟时,就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摘几个,轻轻放到嘴里一嚼,“哇,酸死啦!”说完就吐了出来,然后再尝一个,又是酸的,又吐在了地上。不知不觉,吐的满地都是酸杏疙子。等到三姥姥发现了,就围 着村子大声地骂:“谁家的小讨债鬼?又来祸害俺家杏树了。”她的声音又大又响亮,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拉得很长很长。吓得竹园里的鸟儿都飞跑了。
余音缭绕在村子上空,久久回旋着。
姥爷家屋后面的桑树也有不少年头了,树干苍劲粗壮,上面还长有一些疙瘩,有的地方还会流泪。
收麦子前后,桑葚子熟透了,黑的、紫的、半黑半紫的,密密麻麻地挂了一树。由于树干高大,树冠茂密,像个大伞一样,遮天蔽日地盖住了姥爷家的屋顶;所以只能站在树下面眼巴巴地望着。后来,便喊来了村里会爬树的男孩子,爬到树顶,用竹竿敲打挂满桑葚子的枝干。我便拿着簸箕放在桑树下面的空地上,不一会儿功夫,就打满了一簸箕。拿回家洗干净,吃的小嘴黑黑的。酸甜可口的味道,越吃越上瘾。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地叫上村里的男孩子去打桑葚子吃。整个夏季把村前屋后的果子都打吃完了,最后只剩下一片片叶子挂在枝头。于是只能数星星,盼月亮,希望日子过得快一点,早点吃上来年的果子。
如今,市场上、超市里、路边的水果摊,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水果,品种繁多,连进口的水果都有,只要想吃,随时都可以满足;虽然买回来的水果比家乡树上结的又大又鲜美,但是吃到嘴里,已经没有了儿时的味道了。不知是心境变了,还是现在的水果用化肥、农药、催熟剂的缘故,总觉得没有家乡的水果口味纯正。于是心里越加怀念故乡的果子了。
今年清明,我开车带着母亲,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希望能吃到久别了的果子。可故乡的小村庄已面目全非了,虽然村外依旧是“阡陌交通”,但不见了“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更没有了“怡然自乐”。原先长桃树、杏树、桑树的地方,如今已长满了齐腰的杂草,间或点缀着参差的荇菜。姥爷家的院落,半掩半开的黑漆木门,门口躺着的那条老黄狗,如今也都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