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追,出事了。”蓝景仪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跑到蓝思追的寝室里。
蓝思追刚起床,正在洗漱,蓝景仪进来时手还放在盛水的盆子里。
“怎么了?”蓝思追擦了擦手。
“死人了,就在那口井里。”蓝景仪简洁地说,“今天我去那口井时发现的。”
蓝思追变了脸色,说:“家主和长老知道了吗?”
蓝景仪点头道:“家主已经知道了,长老还不知情,不过只怕是也快了。家主已经召集了所有长老。”
蓝思追不知道蓝晏的事情,但是自从蓝晏上山,云深不知处就频频发生怪事。蓝思追细想昨天蓝忘机异样,只怕是长老又给蓝忘机难堪,莫非这些事情真与蓝晏有关?可如果真与蓝晏有关,那今日之事恐怕是……
不过片刻,蓝思追已经想了明白,忙穿上外罩衫,对蓝景仪说:“你去禀告含光君,我现在就去寒室。快!”
其实蓝思追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护着蓝晏,只当是看见了另一个小小的自己吧。
陋室。
蓝景仪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反应。
这个时辰含光君应该已经醒了。蓝景仪有些着急。
再敲了几次,也没有人来,蓝景仪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
桌上的灯盏被点亮了——看来蓝忘机已经起来了。
灯芯还长,火焰静静地燃烧,看来主人刚起身不久。
蓝景仪想了想,径直向后院走去。
蓝忘机果然在蓝晏的房间里。
蓝忘机左手端着一碗薏米粥,右手拿起一把小勺,吹了吹勺里的热气,让蓝晏喝了下去。
蓝晏双手抱着被子,额间布满冷汗,眼神颤颤的。
“含光君。”蓝景仪行礼。
蓝忘机似乎早有预感,淡淡地说:“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蓝晏梦魇,再受不得什么惊吓了。”
蓝景仪心中一紧,欲言又止,抬头又见蓝晏愣愣地盯着自己,那眼神恍若撞上老鹰的燕子般,也只好退下。
见蓝景仪出去了,蓝晏看着蓝忘机,问道:“景仪哥哥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吧?”
蓝忘机并不多言一句,又吹了吹。
待蓝晏喝完之后,蓝忘机起身说:“再睡会儿吧。我今日可能很晚才能回来,待会你思追哥哥会来。”
蓝晏忙拉住了蓝忘机的手,弱弱地说:“我怕……”
“放心。”
“可我还是好怕……我现在一闭眼就想起了梦里那个淹死在井里的人。”
蓝忘机抿了抿嘴唇,见蓝晏颤颤巍巍地缩成一团,像刺猬一样,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说:“只是梦。放心,天天会陪着你的。”
说话间,天天已经从门槛外跳了进来。
蓝忘机朝天天微微点头,随即向蓝晏说:“我出去了。”
蓝晏没有办法,只好道别。
天天灵活一跳,径直落在了蓝晏怀里,用头拱了拱。
“这……天天你怎么这么像野猪拱泥呢?”蓝晏无奈笑道。
天天抖了抖耳朵,换了个姿势,头朝着窗外,眼睛盯着什么东西。
窗外。
似乎是天天的注视让它不高兴,屋檐上的燕子忙飞远了。
“含光君。”蓝景仪忙上去作揖。
“说吧。”
蓝景仪一边说,一边紧紧跟着蓝忘机的脚步。
听着蓝景仪的话,蓝忘机眼神越加寒冷。
寒室。
出来蓝启仁,其他长老和蓝曦臣都在场,蓝思追正检查尸体 。
“尸体面容平静,不像是被人所害。”蓝思追说。
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具浮肿的尸体,面容不见丝毫惊恐,反而一股安详气息,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也无伤痕,头部无撞击,衣冠整齐,又不像失足落水。”蓝思追疑惑道,“奇怪。身形浮肿,死亡多时,但肺部并无多少积水。更可疑的是,这具尸体并无云深不知处所佩腰牌。”
蓝曦臣点头,似乎很满意蓝思追,说:“这具尸体并非我云深不知处中人。我已经查过了,并无弟子或人员失踪。”
蓝启仁接着说:“这具尸体肺部无多少积水,只怕并非溺死,而是在被扔入井前就已经为人所害。五官安详,像是睡梦中暴毙。但衣冠整齐,又像是路人。”
“更棘手的是……”蓝曦臣低吟,“这人穿了件大紫色内衫。仙门百家,仅有一家可用大紫色。”
“云梦江氏。”蓝启仁附和道,“这人并无江家九瓣莲玉佩,身份也不能断定,但如果这事真与江家有关,那就不好处理了。”
“含光君到了。”蓝景仪说。
蓝曦臣与蓝启仁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过各位。”蓝忘机行礼。
“坐吧。”蓝曦臣说。
蓝忘机入座,蓝景仪和蓝思追告退。
“问过灵了吗?”蓝忘机问。
蓝曦臣点了点头,说:“早已用过,但……但问灵不起作用。这人魂魄早不知哪里去了,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蓝忘机想起蓝晏的梦,眉头一弯。
“只怕是什么邪物所害。”蓝家二长老,蓝婉琴之父蓝致知说,“最近弟子们频频看见不洁之物,只怕与元凶有关。云深不知处乃百年仙府,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但今日情况,无半分头绪,也是新奇。”
蓝启仁冷哼一声,只把眼瞧着蓝忘机。
蓝忘机看着那具尸体,想着蓝晏的梦魇,不一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不是我胡诌,”蓝家四长老,蓝祺之父蓝子钵说,“别人都说云深不知处是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不怕含光君恼,自从你带蓝晏归山,云深不知处就没安静过。就拿前几天的瘟疫来说,我们的药材已经不够了,瘟疫却还没有散去 。这样事态紧急,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听到“瘟疫”二字,蓝致知就想起自己女儿尚病倒在床上,也是面容忧愁。
“还不知道令爱病得如何了?可已痊愈。”蓝子钵问蓝致知。
蓝致知摇摇头,说:“无半分气色。说来也奇怪,我女儿素来身体强健,病得倒是无缘无故的。真怕是有什么东西。”
蓝子钵接着说:“唉……令爱吉人天相,肯定会康复的。可如果真是有什么东西 还是早点除干净为好,免得后患无穷。今日之事已经十分棘手,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等着咱们。前几年不就是因为留了个魏无羡,云深不知处才……”
“咳咳。”蓝曦臣连忙打断,“前话休要再提,于今事无用。忘机,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蓝子钵被打断,颇有些不满,喝了口茶。
刚才长老们发言,蓝忘机静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仿佛一株超然世外的野菊。
听兄长说到自己,蓝忘机开口:“首先,被害者是何身份,这才是第一等要事。我见这人穿着大紫色内衫,有九瓣莲花样,却无九瓣莲玉佩,身份可疑。其二,此人究竟如何出现在蓝家云深不知处,又为何要出现在云深不知处。其三,此人如何被害,又因何被害。这三样我们都没搞清楚,就已经先入为主,作茧自缚了。”
“云梦江家里这甚远,且今日并无什么异常活动。蓝家戒备森严,如果被人闯入却浑然不知,那才应该真正警戒。”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心中暗服,蓝曦臣点头说道:“正是。”
“还想请问四长老可已验过此人是否中毒?”
蓝子钵说道:“此人并非中毒。”
“那有何异样?”
蓝子钵刚想摇头,却又想起了什么,又不是很确定,不好开口。
蓝曦臣说:“长老但说无妨。”
“我以银针刺入腹部,竟然畅通。”见众人不解,解释道,“寻常人腹中有食物塞积,银针刺入艰难。”
蓝忘机二话不说,拔出避尘就往那具尸体腹上划去。
那具尸体竟然如纸片一样,轻轻划开。留出一大滩血。
不仅如此,腹被剖开,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这……”蓝子钵大惊,“就算没吃食,也该有出恭之物啊……”
蓝曦臣也变了脸色,直直地看着蓝子钵。
“看来死的是不是人都难说了。”蓝忘机冷冷地说。
窗外,黑色燕子蹲在屋檐上,眼瞳收缩。
九瓣莲玉佩吗?以前可没有听说过。
云梦江氏,莲花坞。
江澄正在处理公务,案上厚厚一叠。江鹭着一青色小裙端坐在他旁边看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江鹭一字一句地念着。
“禀告仙督。”江鸿走了上来。
“说。”江澄头也不抬。
“有位弟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