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长安的晨了,这是这段时间的头一回,这段时间有多久,久得我也记不清了。
去津城上了四年的学,转眼又要飞到更远,故乡的晨何日才能再次相逢,还是个未知数呢。
向来起的晚,尤其这一阵,更是想困在懒觉中不要起来。即使是在假期里,能一觉睡到正当午的好觉也是尤其稀缺。旅行探亲待友,总是有一大堆的事情忙不过来。这几日得闲,必定天天睡到暖阳照进来。然而今日,可巧昨夜敷了面膜,散漫惯了的我睡得香熟,不知何时揭了面膜又接连地睡去了,早上只觉不舒服,非要洗把脸再续梦周公,可惜这一洗就来了精神。再次躺下,窗外微风阵阵吹起,吹来了晨日特有的清新。这晨风仿佛是从山野里新鲜地走出来,不夹杂一染尘埃,又好像带有雨过之后的 清爽,它的每一分毛孔都透着干净纯粹。嗯,一个多好的晨。
但它还不足以称为长安的晨。不足以,不足以,直到耳畔传来鸟雀的啼鸣,整个早晨被叫醒了;不足以,不足以,直到鼻子嗅到烟火的气息,整个早晨要用膳了;不足以,不足以,直到微微睁眼,便看到草木青葱,晨阳斜映,整个早晨都开始缓缓起步,抬头看风景:青天白云凤冠霞帔,老城里的建筑也穿起锦绣官服准备觐见,看那金砖红瓦颇浸上皇城的派头,珠围翠绕,晔晔照人,型色款式,日日浣新。雁塔醒来了,伴随阵阵梵音;钟楼醒来了,敲响阵阵钟鸣;整个长安醒来了,十里长街,熙熙攘攘,车来车往,沸沸扬扬。终究是古都十三朝,终究是万里帝王家,谁人不知,长安自古繁华。
长安的晨不似津城的晨那般清冷,它从不生得高孤冷傲,凛冽到不愿使人接近,它有它的随和。谦谦君子,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它拂过,生性带有一种知冷知热的体贴,它体贴,如此爽朗又温柔。你便不由己地沉溺于这种温柔,想在它臂弯入眠,想在它怀中清醒。
长安的晨不似天使之城那般躁动,它沉稳冷静,泰然自若,但仍旧不失朝气蓬勃。也许它从不自我标榜自由平等,毕竟它从不热衷自由,举手投足全是一副禁欲的模样,毕竟它从不高呼平等,它只管长幼尊卑各得其宜。它如此冰冷,如此不通情理,却又如此坦白,决不矫揉造作。长安的晨是通功易事,有条不紊的。
长安不似上海,上海没有晨,它是属于暗夜的,越是晦暗的夜,就越发能够彰显出它的璀璨来。它是暗夜中的星光。津城也有几丝想要模仿它的意味,但却模仿得不真切,模仿得失了灵魂。长安,只有长安,晨昏有序,从容安定,那种与生俱来的大气于它,散发出深入血脉的稳重淡然。长安之晨沉寂千年,千年之后,谁还记得红尘紫陌,晨阳玉树长安道,阊阖九天,冲天香漫长安城?昔日的神采奕奕,昔日的风华绝代,如今都道是老骥伏枥,美人迟暮,但这份不得已的衰微,骄傲的长安之晨决不会流露半分出来,它要让你看,看它的皇灵帝气,看它的锦绣江山。长安之晨正在醒来,它用它积淀千年的底气重新面对这个世界,这个早已不是它称霸的世界。但它依旧高贵,依旧儒雅,依旧胸怀宽广,依旧气宇轩昂。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才能在见惯钟鸣鼎食的派场之后,重又认真研习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才能在鼎盛繁华回落之后,重又白手起家,发愤图强?这也不奇怪呵,这就是长安晨之精神,正因为这种精神,长安千百年来,成为一个不可复制的神话。
朋友,我也说不精确长安的晨了,你需要亲自来体验一下。只有这样,你才能笑话我整个早晨都在这里发的什么痴、什么癫了。我也不胡言乱语了,是时候补个回笼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