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太穷了

1.

方晓诺喜欢陈奕迅五年了,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一场陈奕迅的演唱会。

罗韩认识方晓诺的时候就知道,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刚刚毕业的罗韩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找了黄牛才抢到两张门票。

他把票拿到方晓诺眼前的时候,方晓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然后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罗韩问:你准备和我一起去吗?

罗韩说:当然了,不然我买两张票让你和别人一起去吗?

方晓诺笑着伸出手接过票。

罗韩根本不记得那天晚上陈奕迅都唱了什么,只记得方晓诺在演唱会上兴奋地手舞足蹈的样子,他的视线全程都在她身上。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急着离开座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人群散去,罗韩眼睛望着舞台,主动开了口:方晓诺,你曾经说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陈奕迅的演唱会,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方晓诺看着他笑了,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罗韩把头凑到方晓诺的耳边: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喜欢我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罗韩的女朋友。

还不等方晓诺回答,罗韩就拉起她的手,说:走,我们回去吧。

2.

罗韩和方晓诺是在医院认识的,那天,方晓诺陪朋友去医院做一个小手术,而罗韩在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撞倒,肇事的人逃了,罗韩的手腕处划了一道10厘米长的口子,但看着伤势不大,他就没有追究,一个人去医院包扎伤口。

到了医院要缴费时才发现钱包不见了,他用那只能动弹的手在身上摸索着,可翻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排在他身后的女孩问道:你怎么了?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钱包不见了,可能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掉出去了。

那个女孩就是方晓诺,她从包里翻出两张红色的人民币递给他:喏,你先用我的吧。

此刻包扎伤口最重要,罗韩接过钱,连声感谢:你把手机号留给我吧,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你。

方晓诺又从包里翻出一张小纸条和一支笔,写下一串数字,然后塞到罗韩手里。

朋友做完手术没有出院,方晓诺还在医院陪着,第二天罗韩给她打了电话,便去医院找她,把钱还给她以后,说要请她吃饭,表示感谢。

方晓诺礼貌地拒绝了:我还要照顾朋友,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吧。

从医院回来,罗韩一直满心欢喜,方晓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记住了那个善良友好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更是好看。

那之后,罗韩便有意无意地找她聊天,约她吃饭。两个人也越来越熟悉。

方晓诺生日的时候,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去唱歌,罗韩也去了,方晓诺唱得都是陈奕迅的歌,她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一场陈奕迅的演唱会,罗韩便记住了这句话。

3.

方晓诺比罗韩大两岁,在一家公司做人事工作,赚的比罗韩多,但是方晓诺不介意这个,和罗韩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大男孩,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是很会照顾她,凡事以她为先。

罗韩和方晓诺都是北方人,受够了北方冬天的寒冷,所以才来到三亚这个四季温暖的城市。

罗韩为了让方晓诺过上更好的生活,每天下班后去酒吧兼职,那段时间他每天睡眠不足,方晓诺心疼他,让他不要再去了。

罗韩安慰她说:没事,我不累,还能坚持。只要多做一天,就能多赚一点钱,就能让你过的更好一点。想到这些我就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方晓诺红了眼眶,心疼地抱住罗韩: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如果你累了就停下来。

那时的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生活,觉得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

就这样过了一年,罗韩终于存了五万块钱。一天下班回来,方晓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神秘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你猜,这是什么?

方晓诺没回答,从他手里抢过盒子,一打开,看见那条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项链,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罗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罗韩宠溺地看着她: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罗韩是在方晓诺的手机相册里看到这条项链的,她保存了很久,方晓诺自己有能力买,只是一直没舍得。她又不想给罗韩压力,所以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没想到罗韩看到了,还买了回来。

4.

就在罗韩刚辞掉兼职,专心上班的时候,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说急需用钱,找罗韩借三万块,很快就能还给他。罗韩虽然犹豫,但是想着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把钱转给了他,那几乎是他所有的积蓄。

大概过了两个月,罗韩的手机摔了,准备换一个新的。他想起朋友还有钱没还,便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可没想到朋友的号码关机了,罗韩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又过了两天,罗韩再打过去,还是关机。罗韩找了他的家人和所有认识他的朋友,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联系上他,这下罗韩彻底慌了。

那几天,他没心思工作,请了假待在家里,话也变得少了,连交房租的钱都不够。

他觉得对不起方晓诺,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比最初和她在一起时还穷,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干脆关了手机。

方晓诺过来找他,没有一句责怪,还偷偷帮他交了房租,每天下班回来给他做饭,给他讲自己工作中发生的开心的事情。还特意买了一只小金毛回来,取名叫可乐,因为罗韩最爱喝可乐。都说金毛是陪伴犬,她希望可乐的存在能让罗韩重新振作起来。

在方晓诺和小可乐的温暖陪伴下,罗韩慢慢恢复了精神,重新回去上班。他不能辜负方晓诺对她的好。

5.

罗韩比以前更加努力,没两年就存了二十万,但是上班总是赚不了太多,他想创业,那时三亚的旅游业发展的好,他和另外一个朋友商量一起开一间旅行社,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买了一辆商务车,租了一间小商铺。

罗韩每天早出晚归,渐渐地,生意有了起色,挣得比之前多了,可是他也越来越忙,陪方晓诺的时间越来越少,经常是他回来的时候方晓诺已经睡着了,而方晓诺还没睡醒,他已经出门了。

有时候答应了方晓诺陪她,总是被客户临时叫走,客户来了总不能拒绝,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对方晓诺爽约。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随之而来的是无休止的争吵,就连关门的声音大了一点都能吵起来。

方晓诺知道他有压力,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可是如今的生活越来越不是她想要的,她试图找罗韩谈谈,好不容易有机会,还没说几句话,罗韩就睡着了,然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方晓诺已经二十九岁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因为一场演唱会和一条项链就高兴地手舞足蹈的女孩子了,她越来越渴望有一个稳定的家。可是三亚的房价越涨越贵,三线的城市,一线的房价和物价,生活压力也越来越大。她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在这座城市安家。

6.

去年罗韩告诉她,一起合伙的朋友要回老家,不能再继续做了,他要重新找合作伙伴。

可是这时,家里又传来了坏消息,罗韩的父亲查出患了胃癌早期,手术和后续的治疗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父母一辈子务农,积蓄微薄,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罗韩忍痛卖了车,关了旅行社,凑了所有的钱,回老家去照顾父亲。

好在父亲生性乐观,手术后,病情逐渐好转,罗韩便回了三亚。

可是罗韩再一次一无所有。

他坐在出租屋的地上,靠着沙发,茶几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可乐在他旁边安静地趴着。他也再一次陷入了痛苦和对生活的失望里。

方晓诺下班回来看见这一幕,放下包,去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然后在他的另一边坐下来。

那天晚上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说起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聊着聊着就抱在一起哭了,哭累了方晓诺就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罗韩吻了一下方晓诺的额头,默默说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第二天方晓诺醒来的时候,罗韩不在,他给她留了一张纸条:我出去找工作了,厨房里有做好的早餐,起来记得吃。

方晓诺走到厨房,桌上放了一碗她最爱吃的炸酱面,那是罗韩为了她特意学的。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把面往嘴里塞,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7.

过了几天,罗韩终于找到了工作,可是眼看着要过年了,方晓诺说她买了机票,要回去了,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走之前,她把房间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脏衣服都洗好收起来,又给可乐洗了个澡,才放心的走了。

她没有告诉罗韩是哪天的机票,罗韩回来看着干干净净的屋子,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样。

春节过后,方晓诺给罗韩打了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对不起,罗韩,我不能回去了,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了,过了年,我已经三十岁了,我真的等不起了。

电话那头的罗韩沉默了一会儿说:好,那你保重。

大概八个月后的一天,罗韩看到了方晓诺在朋友圈发的结婚照,配文是一个简单的心。

照片上的方晓诺把头轻轻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浅笑吟吟,还是他爱的那双眼睛,还是他爱的那个样子,却不再是他身边的那个人。

彼时罗韩正在等公交车,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手机上,模糊了屏幕上的字。他紧紧地握着手机,蹲下身来,抱着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哭的像个孩子。

那天罗韩回到家,把方晓诺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两米高的毛绒玩具;他们曾经一起逛家居店买回来的情侣陶瓷杯;还有他曾经为她做的照片墙……

如今这些东西的存在都在提醒他,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方晓诺的事实,看见一次就心痛一次。

罗韩原本以为只要他努力,就还有机会让方晓诺重新回来,可是看到结婚照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他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谁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谁都没有做错什么,没有背叛,没有欺骗,可就是回不去了。

后来罗韩听说,在方晓诺的婚礼上,全场的饮料只有可乐,是方晓诺要求的。

深爱过,或许还爱着,可现实终究过于残忍,在这世上我们有太多的事情无能为力。所以,在每一段感情里,只要没有遗憾,不辜负彼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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