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阴晴之卷 第五章 往事尤可追

随着异族的离开,整个阴晴村终于又安静了下来,村长叫着几个村中的长老前往议事厅,其他村民也先各自回到各自的家中,烟雾迷蒙,终归还是下起了雨,巴山夜雨涨秋池,淅淅沥沥的雨点,仍在房屋中穿梭的村民,形色各异的油纸伞,绿绿葱葱的山间树木,在这时节里,俨然成为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

任海遥家。

正对门的桌子旁,任海遥正在用着虞晚澈给的金疮药,这次他伤的有点重,整个衣衫都沾满了血,任海遥的娘坐在对面,关切的看着任海遥的伤势,虞晚澈站在一边,倚着窗边,望着外面的风光。

任海遥的跟屁虫兰芝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从刚才大家熙熙攘攘散开之后,就没看到了。

但是此时此刻没人会去在意兰芝的去向。

因为刚刚任海遥的娘才从村长那里带来一个消息:长老会决定任海遥被逐出阴晴村。

任海遥面无表情,严丝合缝的料理着自己的伤口,看不透他内心在想着什么。


虞晚澈又瞥了任海遥一眼。

这已经是她在最近半个时辰,瞥他的第五次了。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很平凡的人在遇到这种事儿时,会流露出如此淡然的态度。

任海遥的娘和虞晚澈不一样,她一直看着任海遥,是那种盯着一般的看。

如果仔细注意的话,会发现她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决定着什么。

三个人各思所想,任海遥在想什么?

任海遥很委屈,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认为此时自己应该平淡如水。

至少表现成这样。

任海遥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如果不是他的阵法,也许异族人早就攻了进来,如果不是自己在阵前的赋予抵抗,也许整个阴晴村已经覆灭。

可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或者说,他从未有辩解的习惯。

离开村子,该去哪里?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任海遥的伤口早已经涂抹包扎好了,可他仍然用力的挤拽着那多出来的布条。

“遥儿。”任海遥的娘实在无法看下去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

“恩?”任海遥呆呆的哼了一声。

“想知道你爹是谁吗?”

“什么?!” 任海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娘吐露出这个十几年都没有音讯的人。

“虞姑娘,请回避一下吧。”

虞晚澈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了好奇,但碍于面子,只得微微点头,向门外走去。

“十七年前……”


繁城。

大陆第一城市,因其白天黑夜都灯火通明而得名,这已近深夜,仍可看到林立的街道上堆满了行人,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海河景色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

“呦呵,老王头又出来吟诗了。”

“老张头就别取笑了,老头子也就这么点爱好,呵呵呵呵。”

“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荫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这是谁的诗?”

“哈哈,作诗者乃是我王某人平生最为敬佩的人——晏几道!”

“老头子,人家晏几道7岁就能写文,14岁就参加科举考试,还拿了个进士回来,听闻啊,晏几道在绮罗脂粉堆中长大,珠围翠绕,锦衣玉食,过的可是逍遥自在的风流公子生活。你老头可是和人家差远了。“

”哈哈哈,此言差矣,此言差矣,王某虽一生郁郁不得志,此时高吟叔原之诗,竟有酣畅淋漓之感,实在痛快实在痛快!虽我生活不比叔原悠哉,但这繁华盛世,相差无几啊!“

海河边。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肃杀气氛,直逼云霄!

“你是谁?”

“为何要来杀我?”

“是天山堡派你来的?”

另一人也不回话,提起手中细剑便打。这人侧身闪过去,想夺了细剑。黑衣人一把揪住这人衣衫,要跌这人。怎晓得这人水牛般气力,直推将开去,不使其近身。 “怎地有阁下这种招数,对战连这蛮族摔跤术都使上,果真是黔驴技穷?”这人躲开黑衣人攻势,冷笑道。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细剑再出手,划过夜空,整个黑夜仿佛闪过一道流星,这人突闻惊变,正抱拳大叫一声“好汉!”,却发现已经一道血柱冲出胸膛,这人应声倒下。

“哼。”留下一声冷哼,黑衣人匆匆离去。

这人胸前的血,顺着河边的细砂,流到河里,再顺着河流,从中游,流到下游,流到一座门第的后门前。


城主府。

只要在江湖混迹的,就没有人不知道“任繁天”这个人的,纷繁乱世出侠客,一剑一名踏万河。在任繁天二十岁那年,一个人一把剑,血洗整个万河门,只因为万河门曾出言侮辱了任繁天的师父。那一战任繁天战了两天两夜,浑身浴血,身上刀口数以百记,可整个万河门自此以后,也从江湖上除名。

任繁天,便是这一代繁城的城主。

繁城外一座小山上。

“宋先生,这次行动不会失败吧。”

“哼,苍城主,不是我说,你认为我们找你合作是来陪你看看繁城风景的?”

“宋先生此言差矣,但总归我也是一城之主,有的时候,谨慎点还是好的。”

“苍城主,收起你那妇人之心,我们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年的心血,你认为,我们有失败的可能吗?”

“ 那,苍某就静待宋先生的好戏了。”

“ 苍城主,既然你已经迫不及待了,那鄙人也就先送苍城主一份大礼。“

宋先生轻轻拍了拍手,身后的暗处突地一阵声响,整个繁城外的上空绽放了一朵烟花。

城主府内。

“他睡了吧。”

“恩。”

“外面又下雨了,小心他又醒了,这小子可是没他爹我这点骨气,每次下雨打雷他都得哭。”

“那我再去看看他。”

“恩。”

女子小步轻悄悄地朝侧门走出。

“是人是鬼都出来吧,想必阁下也无意听我这郎情妾意。“

“任城主果然名不虚传,我这点藏匿功夫真是不入法眼。”

任繁天瞥了一眼门口突然闪出的黑影,“阁下深夜擅闯我城主府,为何?”

“嘿嘿,想来城主府借个东西。”

“哈哈哈,好气魄,不知阁下想借什么?”

“嘿嘿,想借任城主的项上人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任繁天仰天长笑,笑音未落,墙上挂好的剑突然出鞘!

剑气袭人,整个空间充满了肃杀凄凉之意!

黑衣人盯着任繁天手中的剑,他知道——这是只可怕的手!

更是把可怕的剑!

黑色的衣衫内突然闪过两道耀眼的光辉,“任城主,我这柄刀,已经三年没出鞘了。”

电光火石间,黑衣人手中已多了一柄刀!

一刀封吼!

黑衣人迎风而上,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任繁天的咽喉。

森寒刀锋已刺碎静夜!

任繁天脚步一溜,后退了三尺,背脊已贴上椅边,刀锋随之变招,笔直横扫。

退无可退!任繁天忽然沿着椅子滑了上去,剑光与刀光相撞,任繁天已在一旁落下。

“接我一招!”

任繁天双臂一震,凌空转身刺出一剑,起初的一道剑光竟在转身之后,化为无数光影,向着黑衣人当头洒了下来。

任繁天成名绝技,长恨决中的一招。

这一剑之威,足以震散魂魄。

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

,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黑衣人手里的刀,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

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

任繁天的剑竟突然脱手,握剑的手化为掌,朝着黑衣人胸前袭去!

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任繁天这一招,目光全被剑气所吸引,竟没有注意还有这一掌之威。

他只得慌忙之下用尽全身力量也挥出一掌,

风中烟尘四起,黑衣人倒在门口,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嘴角留了血,显然受了重伤。

“让我来看看阁下的庐山真面目。”任繁天朝着黑衣人走去,想揭下黑衣人的面罩。

“你真以为我是来杀你的?”黑衣人突然对这任繁天笑了起来。

“不好!”任繁天忽然意识到,拔步朝侧房奔去!

听到孩子的哭声,任繁天心底一慌,待到他窜去孩子房间,发现孩子和妻子面前站着另一名黑衣人,任繁天已没时间顾暇这些人是如何潜入城主府的,一个健步,剑声已嘶鸣开来。

黑衣人好像没有与任繁天缠斗的样子,一个鱼跃,躲过任繁天手中的剑,掠到了门口处。

任繁天回头看了妻儿一眼发现并无大碍,才稍放下心来,紧紧盯着黑衣男子,试图戳破他的身份。

“城主!窗外突然掠进一个人影,属下来迟了。”

来人是任繁天的左卫顾千古,对任繁天忠心耿耿。

任繁天点点头,没有说话,心底隐隐觉得今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刺杀!

“千古,闹了这么大动静,怎么你的整个护卫系统没有启动?”

“城主,兄弟们都被悄无声息的,被这帮人杀了。”

“什么!”

“刚刚我还在后门处巡逻,发现这夜巡逻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我觉得有些不对就去看了一下,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我们府前的兄弟们早已血流成河。这些人故意绕开我,将我们城主府的人马逐渐蚕食,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这么快这么静!”


“阁下好手段。”

任繁天望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黑衣人,面色阴冷。

“任城主,惊喜还在后面呢,嘿嘿,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

黑衣人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阴冷。

“阁下好大的口气,真以为我任繁天是待宰的羔羊不成?!”

“千古,晏伽呢。”

“城主,晏伽他,好像失踪了。”

“什么?晏伽这个时候失踪了?”任繁天提起剑,对顾千古轻声道,“我儿子妻子你帮我照看,如有情况带他们先走,不用管我。”

任繁天心中疑惑万分。

城主府一向守卫森严,怎么会被敌人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侵?

右卫晏伽武功超凡,在如此局势之下,他会去了哪里?

这些黑衣人每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到底是哪方江湖势力可以将这些人召集起来?

任繁天不想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剑起!

一记”峰回路转”,挑剑朝黑衣人天灵击去。

黑衣人竟然不躲,伸出手掌要去接住剑锋吗?

“嘶”的一声,黑衣人的手掌被任繁天的剑穿过,一道血柱喷出,任繁天的妻子赶紧捂住还在啼哭的儿子的眼睛。

“任城主,我怎么,我怎么感觉不到疼痛啊。”

黑衣人从面罩底下传来一阵阴寒的声音。

“什么!”

“任城主,我说过,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说到这,任繁天突然有些头痛,因为他透过雨声,听到房外,还有着稀稀疏疏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向妻儿,又望向顾千古,微微点了点头。

雨更大了。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这个任繁天和我?”任海遥听的仔细,突然阿娘停了下来,他赶忙发问。

“他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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