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阴影中的男孩

离开家乡来这个城市已经十年了,十年中我换了好几个工作,现在如果让我一一说一下,我竟然记不清楚具体的数字了,但是我知道每一份工作对于我来说都是历练和成长,要不我今天也不会做到一个酒店的餐厅经理。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好的领导,我一直对自己的员工要求很苛刻,因为自己的经历我认为只要在我手下待过,他们以后别管干什么都会比一般人出色,但是在我手下的人没有理解,一个个和我貌合神离,背后问候我先人的人大有人在,那些离职走后的反而和我比较友好,走的越久越亲密。公司里关系好的人都说我,你何必那?公司也不是你家,你让这些个员工不舒服都对你有意见?我笑笑没有做任何解释。其实我是一片苦心,我当时身无分文来这里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也走了很多的弯路。那种没有希望和无助感真的让人窒息。后来餐厅来了一个叫秦悦的小伙子,也就十八九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毛头小子,工作闲暇的时候不像其他人那样爱玩手机,倒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发呆。看到他的异常后,我专门去人事部调阅了他的身份信息,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既然这样我就有意锻炼他,工作上不断给他加压,他擦过的桌子我都会看看有没有留下痕迹,有一次我在一张餐桌上的边角发现了一根寸许长的头发,我立刻让他把整个餐厅的桌子再擦三遍。

一天上午,我在办公室正在思考怎么组织一场婚礼宴,突然办公室的门响了,我说请进后,走进来的竟然是秦悦,只见他轻轻地关上了门,我示意他坐到沙发上,他没有坐,略有些紧张的用嘴咬了一下右手说,张经理,我想辞职。我端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直直的看着他,他没有直视我的眼睛。为什么?我淡淡的问到。我妈妈去世了。他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其实像我们这样的私企来走一般是很自由的,员工们离职后也不愁找不到大致相等的工作,而我们也不愁找不到和离职走一样的员工,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再次示意他坐下,他拿着水杯前倾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脸上一层黄色的绒毛,我突然感觉他就是个孩子。要是你妈妈去世了,我可以准你的假,另外我们公司怎么也得派人凭吊一下。那知我说了这些后,他竟然一阵慌乱,连说不用了。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赫然写着妈妈来电,他马上挂掉了,然后手足无措,现场一时好尴尬。他说了句好吧张经理我不辞职了,然后仓皇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一时愣在那里,这个孩子一定有问题。

终于在一天晚上餐厅的客人散尽,我还是按照惯例巡查一下整个餐厅,在走廊上看到了抽烟的秦悦,看到我以后秦悦不好意思的掐灭了烟,我示意他可以抽,我从吧台拿了几瓶易拉罐啤酒和餐厅里免费供应的带咸味的小点心。我感觉这个小孩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们抽着烟喝着啤酒半倚在餐厅外的走廊上,很明显秦悦比我还不胜酒力,几杯啤酒下肚后,他的脸色通红,嘴里的话开始多起来。张经理你知道他们背后叫你什么吗?说你是老总的狗,剥削大家取悦老总,为了这个经理职位不择手段。我看着秦悦一副告密者的表情淡淡的笑了笑。我没有接秦悦的话题而是问到,你家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秦悦看着我愣了一下,猛地喝光了罐中所剩无几的啤酒,竟然流出了眼泪。张经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关于你的事正面反面我都听说了一些,我长这么大没有给谁说过我的事,然后秦悦双手来回摸着自己的头发,给我讲起了他的故事。秦悦的老家在河北的一个小县城,他有一个姐姐,他妈妈属于那种心理阴暗的人,从他记事起他妈就爱打他,并且每次都打的挺狠,工作上不顺心了打他、在外面遇到不顺心事打他、和他爸吵架了打他。有一次他妈妈打得他尿了一裤子,至于是打的尿裤子还是吓尿的裤子,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他从小学开始和小伙伴的争执都是以打架的方式解决,并且他到哪里也没能培养出处理好人际关系的能力。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我小心翼翼的问他,那你确定你是亲生的?听到我这样问,秦悦笑了起来,我姐姐可以证明我是亲生的,因为她比我大六岁。我把烟吸到肺里又吐了出来,最后把烟蒂扔在了喝光的易拉罐里,看着没有熄灭的烟蒂散发的袅袅细烟,从易拉罐的眼里飘出。秦悦说我上大学那年,临去报到的前天晚上我妈仅仅因为我怀疑她动了我的日记,而骂了我整整一晚上,我爸、我姐劝都劝不住,到学校后我整整半年没有回家,我忘不了她对我的种种。你知道吗?张经理曾几何时我想杀了她!秦悦的话令我吃惊,我深深的感觉到他妈妈对他造成的伤害。

这个整天若有所思的孩子竟然有这么糟糕的家庭教育。这时秦悦抬起头透过走廊上方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阔叶植物说到,你知道吗张经理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你对我严厉的样子我竟然觉得你和我妈一样,所以就想辞职,可以是后来我发现你的这种严厉是锻炼我,她对我的严厉更多时候是泄私愤。并且你要求别人的时候你首先做到。我不能理解秦悦的妈妈为什么这样对他,看着秦悦也不像是什么坏孩子,到是觉得他心事重重干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典型的一个缺爱的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去劝他,一时愣在那里。

人们常说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师,父母的行为将深深的影响孩子的一生。我坚信没有那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也许秦悦的母亲小时候也遭受过她父母这样的待遇,所以才会这个样子,童年的不幸要用一生去修复,这真不是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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