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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出了太阳,方钰听从蜜斯文从”新“开始的建议,就着难得的好空气,将床单被子大洗一遍,公寓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
自从设计师室友邵燕搬走,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方钰就自己租着。邵燕秉承房子是租的,生活却不是的理念,和方钰商量后,按照网络上流行的北欧家居风格,把她们临时的家设计布置得简洁明亮,自带北欧气质,随处可以拍照成画。开放式厨房与客厅的隔断处,邵燕为方钰特地安装了一个白色壁橱,专门陈列她搜集来的酒和酒瓶。
打扫完公寓,已然到了下午。方钰不自觉地走向壁橱,打开来,一眼就看到去年元宵节那天,她和许小白盲品共同赢来的酒瓶,白色酒标上还有两人的签名。
她怔怔地看着那些闪亮的酒瓶,他们一字儿排开,像组成的一支送亲队伍,方钰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没多久,淳哥开车来,痛哭流涕地把她从家里吓出来了。
可能是觉得方钰好说话,又或者是她跟孔哥交情最久,以致淳哥离婚后的第一天,单单约了她出来。
方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婚都离了,这时候找她,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她揣度着,虽然自己性格好,但对给刚离婚的男人当红颜知己绝没有兴趣。不过,听淳哥说什么先,不管他说了什么,方钰都打定主意,要把这些情报卖给孔哥。
他们去了孔哥客户开的私房菜馆,边吃边聊。
这家餐厅以传统上海菜为主,淳哥却点了瓶澳洲设拉子干红。菜上来,方钰一看,本邦熏鱼,竹笋腌鲜,酒香草头,八宝鸭等,清淡的鲜咸口感,菜是极好,但考虑现在冬去春刚来,顶多要个新年份的黑皮诺搭配鸭肉,否则都应配上桃红或者柔和的红葡萄酒,澳洲设拉子委实太重了些。但眼下这场合显然不是她发挥的时候,她乖乖噤声,低头默默吃菜。
淳哥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大有长谈一番的架势。酒过三巡,他眼神迷离地说:
“侬多切点,侬不着急回去伐?现在还早,应该不碍事的......哎,侬这两天,见过孔越男伐?”
淳哥说话,总是半句上海话,半句普通话——便于身边所有人理解,也不致表明不了出处。方钰摇摇头,顾自吃菜,不敢贸然开口,淳哥便呷一口酒,叹一口气:
“那天伊过来,二话没说,签完协议转身就走,完全不管吾这心里头什么滋味。七年的夫妻啊,一支笔两张纸,说散就散了呀,阿拉儿子还这么小.......”
这倒是孔哥的作风。不过,听说离婚,不是你淳哥提出来的吗?
方钰瞥见淳哥的杯子空了,就拿过酒瓶给他续些。淳哥又问:
“伊那天有勿有表现出伤心,后悔什么的,拉你们借酒浇愁?”
那天晚宴之后,方钰顾着头疼,只和孔哥微信联络,并没见面,遂摇摇头。淳哥又重重地叹口气:
“实话告诉侬吧,伊在外头,有人了。”
“啊?不会吧?”方钰吃惊地瞪大眼睛:“淳哥,话、话不能乱说啊。”
“七七八八算起来,伊夜不归宿有大半年了,阿拉找不到人,发信息她不回,打电话也不回,通了没两句就挂,儿子也不管,成天嘛就说是在外面跑生意应酬,阿拉就不明白了,这钱她不是挣到了吗?她到底要挣多少钱?唉,方钰你说,对于你们女人来说,挣钱就比家庭还重要吗?”
方钰当然觉得挣钱重要,金钱才不是万恶之本,它是安身立命的基础,挣钱能力决定一个女人在小家庭,大社会里的底气和地位。在这个观念上,她和孔哥蜜斯文,高度保持一致。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很自我,很任性,结婚离婚就跟下馆子切饭一样。但我李载淳不同的。我骨子里呀是个老思想,老传统。当初,我跟孔越男结婚的时候跟她说了,婚结一次就够了,跟一个人能一辈子,这才是成功。唉,可惜侬孔哥不是这样想......”
有人为离婚伤神,方钰却为结婚神伤。她没来由地想,是饭菜不好吃,美酒不够香,还是乐趣太无用,为什么要结婚呢?结了婚,还得费心离不是?
她想起孔哥工作五年后,和“拆二代”淳哥结婚,婚后本也想安心做个家庭主妇,婆婆却对她百般看不上眼。儿子出生后,孔哥辞职在家带了两年孩子,渐渐发现自己成功地变成了怨妇。恰巧那时她父亲病重,需要用钱,听孔哥提起过:她丈夫和婆婆的态度,这辈子都叫她忘不了。
“实话告诉侬吧,阿拉本来,没想要离婚,是听额吾几个帮友撺掇,才用离婚这个办法试一试......”
“啊,什么?”
方钰吓了一跳: “刚才谁说现在的年轻人离婚就跟下馆子一样随便?你那都什么朋友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侬听我讲完嘛,——离婚,不是真离......”
“你们是假离婚?”方钰十分惊奇:“还有这种操作?那孔哥知道吗?”
淳哥羞愧地点点头,眼一瞪,又撇着嘴摇摇头。
真是人不可貌相!瞧淳哥平时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居然能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