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是作为数学特优生进的这所市重点高中，入学摸底考试时，因考了满分而轰动全年级。他做数学题时，总是眉头微皱几秒，旋即舒展，再刷刷几笔写上答案。那些对张小微百般刁难的题，一到他的笔下，就变得如云霞般温顺。
张小微记得刚认识张扬时，自己还很不甘心。
初三开学那天，朋友一脸花痴地告诉她，新来的转学生不仅成绩好，而且长得很帅。说话间，张小微就被拉到了阳台上。阳台外，是一排乒乓球场。
朋友指着最近的一张球台，说：“就是那个穿白t的。”
那是一个高瘦的男生，眉眼清秀。在一所乡镇中学里，他确实很显眼。
“帅吧！听说打篮球也很厉害……”
对面一个扣杀，张扬反应不及，乒乓球飞了出去。
张小微嘀咕：“这都接不到。”
男生捡完球抬起头时，恰好与张小微正脸相迎。她一愣，慌忙移开了眼。
她没有注意到，男生脸上浮现的淡淡笑容。
多年后，张扬想到这一刻，仍然会忍不住笑。那天，刘言军对他使眼色，说：“阳台上有女生在看你。”他一不留神，就被那小子扣杀了。他捡球起身时，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阳台。阳台是水泥砌的，一米多高。阳台上，果然有一高一矮两个女生，矮的只露出了半个头，眼睛圆圆的，特别亮，又顶了一个齐刘海，像极了瓢虫顶着锅盖。
在教室里，张扬注意到，锅盖后面扎了一个短短的马尾，时不时认真地上下点几下，很像麻雀啄食时的尾巴。张扬坐最后一排，看黑板时总会看到那个尾巴，只觉得十分有趣。
不久，张扬就知道了尾巴的名字——张小微。
老师们似乎都很喜欢她，常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她站起来时，耳根总是红红的。张扬喜欢听她读语文课文，那些方块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像清晨的鸟叫一样清脆。
张小微坐在第一排，对最后一排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虽然朋友总在耳边念叨“张扬”这个名字，但她对其主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长相清秀、话不多的层面。直到期中考试，教数学的章老师同时念到她和他的名字，张扬这个人才在她的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老师发试卷时，说这次的试题比较难，只有两位同学上了九十。接着，便念到了张小微和张扬的名字。
领卷子时，张小微瞥了一眼张扬的卷子，98分，比自己高了7分，不由得有些惊讶。最后一道题，她试了各种解法也没解出来，他竟然会做？
后来老师让张扬给大家讲最后一道题，他不急不缓地走上讲台，飞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式子，顿了顿，说：“用这个几个公式就行。”说完他就回了座位。
老师尴尬地咳了几声：“……我来补充讲一下。”
张小微愣住了。字如其名，黑板上那几个式子大而随性，显得十分张扬。为什么自己没想到呢，她不免有些失落。
为了鼓励大家，每次月考，章老师都会奖励第一名一个笔记本，扉页上还会有他写的一句话。张小微家里摆了高高一摞这样的本子，翻开棕色牛皮封面，老师遒劲的笔迹就翩然飞入眼帘。那些句子，她牢牢记在心里，时时仔细咂磨，暗暗欢喜。
她努力成为老师最青睐的学生，终于从他那深邃的眼中，看到赞许的光。
但自张扬来后，她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领到笔记本了。那个男生，总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上英语课睡觉，上数学课转笔，一下课就去操场，晚自习从不待过九点。但每次数学考试，都稳稳当当地考满分。
对了，他第一次考98分，是因为字迹潦草，被扣了两分。
他篮球也打得好，带着班队拿过校篮球赛第一。他话不多，在班里却很受欢迎，尤其是女生，常常拿着数学题去请教他。
张小微暗地里很羡慕他，轻轻松松就赢得了大家的喜爱。她自知自己长相平凡，性格又不讨喜，所以也只是羡慕而已。唯独章老师对张扬的偏爱，让她有了隐隐的不甘。
老师在笔记本上写过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
十五岁的张小微相信，没有什么事是努力不可以做到的，如果有，那就再努力一点。
自此，她愈加努力地学习数学。学校晚自习结束后，她会多留一个小时做数学题，直到保安催促她离开。往往，当她走出教室时，学校已空无一人。月光如洗，操场似一方玉池，空中尽是桂花的馥郁香气。
慢慢地，桂花香变成了乳白的寒雾。
寒假来临前，张小微的努力才终于初见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