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的幸福

刚子排行老二,上有一哥,下有一弟。

兄弟三个当中,数刚子头脑聪明,自幼成绩优异。可如今四十有余,他却是三个兄弟当中混的最差的,而这差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也不是因为自己赚钱能力比别的兄弟差(相反,他却是哥三个当中收入最高的),而是因为自己的老婆没有能耐,既不能像大嫂一样工作之余办英语辅导班赚外快,也不能像弟妹一样自己开店把家里赚得钵满盆溢。不几年的时间,两个兄弟都买车买房,光彩照人。每次兄弟三人相约一起回家看望父母,看到大哥小弟财大气粗的样子,刚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大嫂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模样,对于刚子更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回头再看看自己的妻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平衡。结婚十几年以来,她除了给自己生育了一个儿子,算是一大功劳,刚子看不到妻子任何的光芒,整天朝八晚六上下班,一个月三千左右的工资,工作之余,就是家长里短,洗洗晒晒,柴米油盐,没有任何的上进心与奢望。

刚子感到一种悲哀,他不止一次的想象过,假如自己也能找一个能赚钱的妻子,自己也不至于拼命地、没白没夜的想着法的挣钱,也不至于把驾照从C本升到B本,又从B本升到A本,以至于如今升到了最受累的A2本。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正是男人应该奋斗的鼎盛时期,可是开大车真他妈的不是什么好差事,黑白颠倒的日子,本身对身体就造成健康隐患。说实话,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体力与精力真的大不如从前,这一点他有着切身的体会,最近他明显感到裤裆的老弟不再强硬,一到夜里就软塌塌的打不起精神,他知道,他的雄风不再。

可是没办法,他又必须打起精神,他有读高中的儿子需要钱,以后上大学需要钱,将来结婚买房更离不了钱,如今房价猛涨,越来越大的儿子还没有婚房,再想想两位老人日渐需要赡养,突然又想到指望不上的妻子,刚子除了奋斗,别无选择。

你大哥离婚了,刚离。那是在刚子母亲七十大寿的宴会上,刚子的母亲说出了大哥大嫂缺席的原因。而离婚的原因也是很简单,大嫂嫌弃大哥工资微薄,不思进取;还对孩子家务不管不顾,大哥净身出户。离婚前,大嫂列出名单,车子、房子大部分钱都是她办辅导班挣的钱购置的,大哥出的钱微乎其微。

其实刚子早就看出,心高气昂的大嫂是不会满足于现状生活的,在她的眼里,别人能做到的,别人拥有的,自己也一定能做到,直到拥有,否则就会成为别人畅谈自己无能的笑柄。也正是因为这一股向上的劲头,她从乡镇学校努力爬到了市级学校,通过自己周末给辅导班兼职赚外快,买了私家车。有了一定的资金基础后,又自己操持着开办了属于自己的英语辅导班,不久就把原来是阁楼的八十平房子换成了一百二十平的大房子。后来,国家开放二胎政策,又添了一个大胖儿子,可谓儿女双全,事业顺心。然而,毕竟农村出身家底微薄,辅导班又刚刚起步,收入甚微;毕竟房价暴涨,款项不是一笔小数目。宽敞的房子是住上了,却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儿子的降临又牵扯到了大嫂的精力,即忙里又忙外,焦头烂额。同样身为教师的丈夫却游手好闲,放学以后宁愿去打篮球也不早点回家帮忙照顾孩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个人也生了不少气,然而本性难移,大嫂终究没有改变大哥的秉性,吵架日益增多,甚至拳打脚踢,直到两人相看生厌,走上了离婚的道路。

大哥也累了,他说他不想回家是因为厌恶了大嫂的唠叨,他说他要的生活不过是出门有班可上,回家有一盏灯等他吃饭,钱够花就可以。而不是为了生活疲于奔命,更不是攀比别人的物质富有,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日复一日的硝烟战争,以及大嫂对他的鄙视,彻底浇灭了他对妻子的依恋。离婚,是他唯一的解脱。

其实,刚子的愿望又何尝远大过,劳累了一天后,他所盼望的就是回到家里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小酒一酌,花生二两,以及一进楼道就能闻到的红烧肉味道。而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妻子最平常的付出了。无论刚子回家多晚,三更半夜,寒冬腊月,妻子就算是已经睡下,她都会起来,把饭菜加热呈上餐桌,嘘寒问暖,从未抱怨。更让刚子感动的是,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妻子总是由着他和儿子吃,自己却总是找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吃或者少吃。如今步入中年的女人几乎个个都白白胖胖的,而自己的妻子却依然骨瘦嶙峋,刚子能感受到妻子的柔软善良,以及那颗疼爱自己的心。

曾经,他是那么羡慕大哥小弟,他们有稳定的工作和固定的收入来源,乃至养老都不用愁,在固定的收入以外还可以赚些外快,贴补家用,那种日子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他虽然也居住在城市里,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是他只是一个打工者,一天不劳动就没有收入,更没有养老金和医疗保障,他无数次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根的人,城市坚硬的柏油路踩不出他的脚印,故乡袅袅的炊烟遥遥的召唤着他,但是他又不能舍去这些回去,故乡已没有他的落脚点,他只能这样苦苦的挣扎在城市的边缘,奋斗着,彷徨着......

然而,就在这一刻,刚子却突然想开了,原来他所羡慕的一切也有不为人知的烦恼,自己看到的只是别人的光鲜,其实,世上所有家庭的幸福都是一样的,却又有着各自的不幸。穷人羡慕富人的光鲜靓丽,有钱人却羡慕没钱人的自由自在。

幸福是什么?父母健康,儿女上进,夫妻同心,其实幸福如此简单。等繁华落尽,两鬓霜白,你会发现那个陪你看黄昏的人才最珍贵。他或许没有大富大贵过,她或许成天只是柴米油盐,但是漫漫人生路,他们因为陪伴过彼此,而觉得格外的温暖。

刚子瞅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奇怪,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她是如此的光彩夺目,璀璨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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