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回家

苦哈哈终于送完最后一单外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了。老婆卓其华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他。

“回来了？”卓其华边问边站起来，去厨房端饭菜。

“你怎么还不睡？”

“等你。”卓其华把饭菜摆好。

那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晚餐。只有一碗米饭和一盘番茄炒蛋。

“蓁蓁和婉清呢？”苦哈哈边吃边问。

“睡了，她俩睡前还念叨，想要你周末陪他们逛公园……”

顿时，苦哈哈的眼圈红了。良久，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如果时光能倒流，让我重新选择，打死我也不买房。供房实在太苦，搞得我现在一天累成狗，钱赚不到，吃也吃不好，娃也陪不到……”

听完老公的话，卓其华忍了多年的酸泪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

泪眼朦胧中，他俩的思绪仿佛回到遥远的过去……

二、初识

那年，苦哈哈踏上南下的列车。上车不久，一个戴眼镜、鹅蛋脸上有个浅浅酒窝的女孩坐到她对面。

漫长的旅途，让人倍感无聊。于是，二人便无话找话，慢慢攀谈起来。

闲聊中得知，苦哈哈来自黔北，毕业于XX大学计算机学院，准备去鹏城某互联网大厂报到。卓其华是来自滇东，毕业于XX大学人文学院，准备去鹏城某教培机构报到。掐指一算，二人不但是校友，还算半个老乡了。

苦哈哈木讷，半天放不出一个屁。卓其华活泼，是个厉害的听众和捧哏。所以，在她的倾听和鼓励下。苦哈哈说了比平时一个星期还多的话。二人越聊越投机，近三十小时的旅途因此变得异常短暂。转眼间，列车就停在鹏城。

分别时，二人相互留了电话，依依惜别。

三、爱情

来到互联网大厂，苦哈哈勤奋好学、踏实肯干，很快就熟悉业务。工作之余，他常常想起在火车上偶遇的那个校友。于是，他夜深人静时，他拨通了她的电话，不断嘘寒问暖，有时一聊就一个钟，仍觉得意犹未尽。

周末，苦哈哈就约她一起出去玩，整个鹏城的著名景点:梧桐山、莲花山、笔架山、锦绣中华、世界之窗、欢乐谷、大（小）梅沙、杨梅坑……都留下了他俩的足迹。

四个月后，苦哈哈因表现好、业绩突出、被公司评为优秀员工。拿到奖金的第二天，恰逢卓其华的生日。

吃过早餐，苦哈哈买了份礼物，订了个蛋糕。为给卓其华一个惊喜，他故意将蛋糕装在一个大帆布袋里。来到卓其华的住处，约她一起爬山。

到了半山腰一亭子下。他把帆布袋放在石桌上。让卓其华闭上眼睛。然后，轻轻把蛋糕拿出来，打开一看，奶油已经融化，蛋糕已经不成形状，只能将就了……

点好蜡烛，他让卓其华睁开眼，用他那唱歌比哭还难听的公鸭嗓子为她唱完《生日歌》。

待卓其华许完愿、吹灭蜡烛、一起吃完蛋糕后，他把礼物轻轻地给她戴在脖子上。

二人四目相对，互不说话。许久，他终于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十指相扣，再不分开……

静!是此刻的主旋律。连一直叫个不停的杜鹃，也乖乖地闭上了它们的鸟嘴——此时无声胜有声!

此后，空闲之余，他们继续游山玩水，一年内，他们游遍了整个岭南的著名景点。

一年后，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了民政局……

四、婚后生活

婚后，他们在城中村租一个两室一厅的农民房。考了驾照，喜提爱车。又过了一年，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一对双胞胎女儿。卓其华给老大起名蓁蓁，给老二起名婉清——据说这两个名字出自《诗经》。

因双方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没法帮忙带娃。卓其华只好忍痛放弃她在教培行业的高管职位，全职在家带娃。

那几年是互联网行业的黄金时代。虽少了一份收入，却不影响一家人的生活。那几年更是房地产的黄金时代。看房不但要提前预约，还要给中介红包，人家才愿意带去看房。眼瞅着身边同事和朋友都买房了，自己还住农民房，心里真不是滋味。

于是，二人一合计:干脆买套房吧。说干就干，只要有空，他们不是在看房，就是在看房的路上。

经过几番对比，最后在副中心区以五百万的高价买了一套三室两厅一厨两卫的新房。首付掏空了三个家庭所有口袋。分三十年还清，月供一万。

供房后，苦哈哈的生活悄然发生了变化。每月成了过路财神，工资到手，第一时间还完房贷、交完房租。再留几百充话费和油费，剩下的只能满足一家人的基本生活了。

为帮苦哈哈分担压力，卓其华只好和之前的老东家联系，利用业余时间做做兼职。成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二字，既要照顾家庭，又要忙工作。确实很累很辛苦，但想着三年后可以乔迁新居，他们就不觉得苦。

五、失业

“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一切。受此影响，苦哈哈一家的生活也变了。由于居家隔离，卓其华只能断断续续地上课，收入极不稳定。

每顿饭从三菜一汤变成最多两个菜。之前花高价给两个女儿报的兴趣班，到期后不再续费。幸亏当初不顾父母反对，把户口迁过来。女儿上学，凭借户口优势，优先申请到公立学校。否则，如果上私立，两个小孩一学期接近两万块的学费，势必让本不宽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以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如今已变成奢望，只能一家人偶尔去附近的公园转转了。岁末年初，本想回老家看看。掰开指头一算，来回几千块不见了。只好强忍着对父母的思念，继续在鹏城过年……

转眼间，三年已过去，疫情终于结束。过去三年的疫情掏空了多数人的口袋，苦哈哈家亦如此。交房后，他们一直纠结要不要入住:如果入住，没钱装修。如果不入住，既要交房租，又要供房，会更难。

犹豫再三，最终把车卖了，将住房公积金里的余额提现，再找父母支援了一点，总算凑齐简装修的钱。至于家具之类，能用的将就用着，等以后有钱再说。

装修完，终于搬家了。就在一家人沉浸在搬家的喜悦中时，官方取消了教培行业。其华再次没有收入……

疫情过后，都不好过。互联网行业，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公司大规模降薪了，苦哈哈到手的工资直接减半。苦哈哈心里苦呀！本想辞职，考虑到房要供，老婆孩子要养，又没有更好的出路，只好先待着。

公司并没有因降薪放他一马。三个月后，周一早上，苦哈哈来到公司，等了半天，发现整个部门除了他，竟无人上班。打电话给同事才知道:上周六，整个部门解散了，连部门经理也辞职了。顿时心凉了半截，这一劫，看来躲不过了！

办完离职手续，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办公室。来到公司楼下以前常去的那家贵州菜馆，点了一盘凉拌折耳根和一瓶二锅头，一个人边吃边喝……

当他醉醺醺、跌跌撞撞回到家时，卓其华被吓到了。结婚十多年来，从没见他醉成这个样子。慌忙扶他去房间休息。

第二天，苦哈哈开始疯狂投简历。同时不断给朋友打电话，看朋友能否赏碗饭吃。两个星期过去了，他彻底绝望。真没想到:现在工作这么难找!

考虑还有房要供，一家人还要生活。于是，他只好先去送外卖，再慢慢找工作。早上五点，洗漱完毕，一个馒头就是一顿早餐，吃完立即开工。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一点，晚上十二点才到家，全年无休，风雨无阻……然而，无论多努力，送外卖那点钱只能勉强够还房贷。

卓其华也没闲着，除了带娃、做家务，还偷偷带几个家教学生补贴家用。即使这样，也只能满足基本生活，存不到钱，抗风险能力太低。

七、车祸

“人有旦夕祸福”——很多时候，意外和风险总是偷偷降临。那天中午，苦哈哈为赶时间，直接走机动车道。突然，“砰”的一声响，苦哈哈被一辆小汽车撞飞一米多远……

司机下车一看，只见电动车死死压在苦哈哈的双腿上。他表情痛苦、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用不上力，原来小腿已被压断了……

八、尾声

两个月后，骨科医院。苦哈哈正趟在床头看书，“爸爸——”熟悉的童声打断了他。抬头一看，只见蓁蓁和婉清出现在门口。卓其华提着一个五层不锈钢保温饭盒紧跟其后。

苦哈哈缓缓坐起，面带微笑，深情地看着妻女。女儿像两只快乐小鸟，围住苦哈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卓其华将饭盒打开、摆在餐桌板上。一股诱人的美食香味扑鼻而来。只见一盒米饭，外加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搭配均衡。

卓其华示意苦哈哈吃饭。然后坐在旁边的看护椅上，说:“医生说明天你可以出院了。”

苦哈哈点点头，边吃边说:“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

卓其华鼻子有些酸，哽咽道:“你不埋怨我三百万就把房卖了吧？”

苦哈哈淡然一笑，轻轻放下筷子，紧紧握住卓其华的手。说:“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追求房子、车子和票子这些外在的东西。而忽视了生活本身，最后只能让自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我从鬼门关走过一回才真正明白:在生死面前，房子、车子和票子之类身外之物，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实践已经证明且还会继续证明:房子不是家，有爱才是家!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向内求，而不是盲目与人攀比，追求身外之物……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比什么都好。”

顿了顿，他接着说:“等我好了，我想回黔北和滇东看看，好好陪陪爸爸妈妈。再到全国各地走走……”

突然，他看着俩女儿，说:“蓁蓁、婉清，你们愿意和爸爸一起去吗？”

“太好了!”

“愿意!”

一家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久久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