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

【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眼瞅着天要亮了,老杨他们又熬一宿。实在捱不住了,大家伙便轮换着回宿舍眯会。事件影响重大,大家伙也很焦急。

就在前天的一大早,所里接到群众报案,报案人说在自家麦地里发现有人被杀了,死的人仰面躺着,一眼就认出来是东城街道的张春华。起初他还以为是要饭的躺那睡着了,近前一看,魂都吓没了。

老杨带人火速赶往现场,也就是东城外的一块麦地里。

案发地点在东城外的油坊村,一进村朝北往上走的小道是唯一的上山路。平日,村里人下地放牲口都走的这条道,一米见宽,汽车是开不上去的,老杨他们驱车到此处,步行上山,一根烟的工夫就到达了事发现场的麦地。

现场已经围了很多人。

报案的人蹲在地边上,双手扶着太阳穴,燃尽的烟灰随风飘落,头深深地埋下去,两眼死死地盯住双脚间的黄土地。

“警察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报案的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行穿着制服的人正往这边赶来,他原本挤到一起的五官稍稍舒展了些。

报案人迎了上去,眉头紧锁,嘴巴却不自觉地咧开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大黄牙,对着老杨他们说道:“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是来了。”

老杨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双脚站定,环顾了四周,又看了眼尸体的位置,用手指对着麦地划了个圈,跟身边的两名警员说道:“让大家伙往后散一散,这块区域一定不要让人过来。”两人随即应声而去。

“是你报的案?”老杨看了一眼报案人便又望向尸体的方向。

“我早上早早起来,说拉点牛粪到地里来堆点肥,一来就看见个人躺在那,我还认识她,她是……”

老杨的眼睛依然盯着尸体的方向,抬起右手把那人就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给按了回去。随即看向身后的女警员,用手点了点报案人,就径直朝尸体的位置走去。

据报案人所说,死的人叫张春华。

死者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女性,尸体完整。

身上穿着的衣物完好,看不出明显异常。衣服口袋里没有发现任何物品,也未发现其他随身物品,鞋子穿着也无异样,鞋跟上有土渍。

死者面部舒展,双目微合。双臂紧紧地贴着身体,双手自然摆放,左腿略弯曲,右腿伸直,双脚下面的土地有鞋跟蹬出来的痕迹。

死者脖颈上,有一条很长的切口,初步推断是利器所致,切口一直延伸到脖颈后方。切口处的皮肉轻微外翻,但没有明显的颜色变化。

尸体下方的土地呈暗红色,推断是血液渗进去后留下的痕迹,头部左侧有喷溅的血迹。老杨蹲下来,看向尸体脖颈左侧动脉处,是有个一寸见长的刀口印,很深,干了的血迹从刀口流出。看来这个伤口极有可能是致命的位置。

死者的两处伤口呈现不同颜色,老杨出于职业本能驱使,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死者头部,脖颈上的那条切口便张开了一条缝,再稍用力推时,缝隙逐渐变大,像大张着的嘴巴。老杨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确定死者的头颅是被利刃整齐地切了下来,只在后脖颈处连着二指宽的皮肉,然后头颅又被凶手按压回原来的位置,与躯干粘连到一起。

现场所呈现的就是一起他杀案件,只是凶手的做法匪夷所思,切下来的头颅为什么又要装回去?老杨缓缓地站起身,从裤兜摸出根烟来点燃,深深地吸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若有所思。

老杨抽完最后一口,用卫生纸将烟头包裹起来装进兜里,又掏出手机打给了县公安局刑警队马队长,将事件及现场情况作了说明。马队长回复:保护现场,马上到!

警笛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刑警队的人来得很快,马队长与老杨他们打过招呼,便进入正题,勘验,取证,验尸,拍照,快速且庄重。

一通忙活后,法医用白布将死者尸体掩盖,对尸体的查验初步有了结果:推测死亡时间约为4-6小时前,死者生前未受到侵犯及其他暴力行为,除伤口外尸体其他部位完好;左侧颈动脉被刺破是致命伤,伤口不大但是很深;死者颈部切口整齐匀称,未有明显血液流出痕迹,推断是血液流尽后被整体切下,刀口细小狭窄,推断凶器是较长利于按压且较为轻巧锋利的一类刀具;死者双臂的摆放姿势异常,推测是受外力挤压后才紧贴着身体,什么原因,目前不得而知,需要进一步检验。

另一边的刑警对现场的勘查不甚理想,由于群众到达现场较早,尸体周围留下的脚印杂乱,分析难度大,只有将采集的所有脚印及收集的其他证据与现场群众比对排查后才能有结论。

面对此种情形,马队长迅速做出部署:“尸体运回做尸检,队里的刑警带着报案人回队里做进一步询问,咱们先确定侦查方向后再统一行动;也请所里的同志配合着咱队里对油坊村做个走访,对现场群众的脚印统一采集,方便比对排查。”

老杨回道:“所里一定全力以赴配合刑警队侦查。”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老杨带着所里的两名民警,对油坊村进行了逐一走访,然而一无所获。脚印采集比对后,也证实确是围观村民留下的。

老杨将结果向马队长作了说明,剩下的就等刑警队侦查结果了。

老杨也趁这个空当回了趟家。

虽说是个家,可现在就老杨一人,父母走得早,那已经是老杨成家以前的事了。就在前年春天,老杨媳妇带着儿子离开了,说不上是离家出走吧,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像一大一小的两个泡泡飘着飘着就不见了。

老杨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在过电影,抬手摸出根烟来点上,云里雾里,似梦非梦,

思绪回到了七年前……

老杨和爱人迎来了儿子的降生,看着这鲜活的生命笨笨地挥动手脚的憨态,心中的欢喜和爱意堆满了脸庞。

老杨轻抚着爱人的发,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更轻柔地抚摸着。男人往往越是在重要的时刻越是会词穷。爱人深知老杨的秉性,对他的这种表达方式也是心照不宣,体贴地努努嘴,一脸的娇态。

老杨和爱人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俩人从光屁股玩到大,从学前班到大学都在一起念的书。

村里人见了总少不了打趣他俩:“啥时候喝你俩的酒啊?”不等老杨开口,女孩抢过话头:“就明儿,你来喝吧。”边说着拉着老杨紧跑两步,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老杨父母一直身体不好,女孩也是主动跟老杨说毕了业一起回镇上参加工作,方便照顾他们,对此老杨心怀感激。可就在刚工作的那年,父母相继去世,老杨也不过多言语,女孩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感受着老杨的深深的沉默。老杨在乡邻的帮衬下料理着后事。

老杨一直以来的沉默,在落葬后掩棺时终于爆发了。

第一锨土铲到棺上后,骤然地立住了,把铁锨丢到一边,趴倒在棺上放声大哭:

啊…一声后便没了动静,许久又是啊…一声。那哭声听得人揪心扯肺。雾惨云昏,白日为幽,风儿吹起,鸟儿也飞走……

众人一是不知如何相劝。村里年长的老人就说:“娃呀,人都走路上了可不能耽搁,阎王爷还等着哩。”

“就是,你娃也不敢这么哭了,看把人给哭坏了。”妇女们轻声说道。

老杨在几个人的搀扶下起了身,重新拾起铁锨,一下一下地把土扬到棺上,直到“福”“寿”二字完全不见。

儿子的到来,冲散了笼罩着老杨的哀伤阴霾。老杨对他们的思念未减,只是不再那样的伤感。

如今,有知心的爱人和可心的儿子相伴,老杨是知足的。

这情形让老杨又想起儿时与父母一起的甜蜜与欢乐,艰难与坎坷,无论怎样,一家人始终相伴着一路走来。这是老杨一直以来对家的理解,一家人就要完完整整地陪伴在一起,现在他又要带着这样的理解,与爱人、儿子走上属于自己的路,老杨满心都是美好的期待。

老杨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看见妻子回来了,手牵着儿子就站在老杨跟前,儿子开口叫道:

“爸爸!”

那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老杨一骨碌爬起来,妻子对着他笑,儿子也对着他笑。一时恍惚。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老杨睁开眼,目光忙去追寻妻儿,房间里却空荡如也。一场梦。

是刑警队马队长打来的,接通后电话那头说道:

“杨所,咱们这边有了消息,在死者左手腕位置发现了血印,是一枚指纹。”

老杨随之振奋不已。马队长那边伴随着深重的喘息咳嗽一声后接着说:

“指纹比对过了,留下血手印的嫌疑人叫葛强,登记的住所地址是东城街道192号大院,咱们队里对东城这一片分布不熟悉,还请杨所安排所里同志协助一下。”

“咱队里需要我们具体做哪些工作?”老杨问。

“因为东城街道大院进深很长,租住户多,咱队里帮忙确认一下具体是哪一户,确保咱行动能顺利进行。”

老杨回道:“好!”

马队长又紧跟着说了句:“嫌疑人有个明显特征是黄头发,垂到肩那么长,像个女人。”

老杨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准备回所里。边伸手开门,边对马队长说:

“你们来了后咱们先在所里碰面。”

“好。”

挂了电话便忙赶去所里。

老杨进了派出所大门,就看见马队长他们站在车旁等待,一一打过招呼后,对马队长说:“嫌疑人的住所我清楚,一会行动的话我可以带引。”

马队长回道:“那咱这就行动吧。”

抓捕行动很顺利,出奇的顺利。

在搜查房间时候,嫌疑人开口说了句:“那把刀在炉子里头。”

他说的炉子在进门靠墙边摆放,没有使用的迹象。马队长掀开炉盖,从中取出了一柄不锈钢刺身刀。

凶手抓到了,老杨心里却有种举起拳头蓄了老半天的力气之后一下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葛强曾因寻衅滋事,所里处理过他。当时,东城街道靓晶晶发廊老板张春华报案称,有个黄毛赖她店里,说不给钱就不走。所里两名同志将两人带回所里问话,从中得知,俩人相互认识,简单点说,张春华养着葛强。

张春华原本已婚多年,因身体原因要不了孩子,丈夫索性出门打工再没回来。这葛强好打牌,靠输赢度日。他去靓晶晶发廊染头发,认识了张春华,没事就去找她聊天,一来二去混熟了,对张春华的遭遇表示了同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张春华对这个不务正业的人有了好感,俩人便走到了一起。

张春华劝葛强戒了打牌,跟她一起经营这个发廊,结果就是,答应的好好的,出门就又去打牌了。张春华见他这样,也不愿再给他钱,就报了案。

老杨面对此种情形,对俩人进行了训诫,因葛强打牌涉嫌赌博,进行了拘留三日的处罚。

经过这次事件,老杨也记住了这个黄毛。

初审结束后,整个案情基本清楚了。

据葛强交代,自打年前被派出所拘留了三天后,他就戒了打牌,跟张春华一起经营着发廊,做了一对露水鸳鸯,至于未来怎样,俩人也是心照不宣,从不主动提起。然而就在不久前,张春华告诉葛强,她老公要回来了。

葛强对此反应不大,依然坐在理发凳上,从镜中看着张春华的一举一动,小小的店里充斥着漫长的沉默。

许久后,张春华说:“他回来这段时间,你就先别来这了。”

“怎么?我都不能来理发?”

“毕竟我和他还是两口子嘛。”

“好嘛,两口子哩,我走行了吧。”葛强说着站起身,走向门的位置。

“你咋是个这,”张春华忙说:“我还不知道他为啥回来,不得先等他回来啊。”

那男人带着个女人回来,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男人是回来与张春华办离婚的,这也正是自己与葛强所希望的,只是心里有些不甘。

她曾问自己,在那男人身上残存的希望,难道仅仅为了得到世俗所带给她的可怜的成全?也曾无数次幻想着能出现奇迹而让自己做一次母亲。亦或者突然有个孩子,不管是怎么来的,只要是个孩子,而她只想要个孩子。

办完了离婚手续,张春华在民政局门口广场的石凳上坐着,临近中午,才起身离开。

她记得葛强跟她提起过,外国人吃生鱼片再喝点酒,那感觉快活得很,于是就去附近商场买了一把刺身刀,出来时在商场门口的商店买了瓶酒,又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拎着就去了葛强的出租屋。

敲开了门,拎鱼的手抬了抬,对葛强说:“中午咱们吃你说的那个生鱼片,酒我也买了。”

葛强看一眼那鱼说:“拿鲫鱼吃鱼片啊,人家买的那是三文鱼,你这烧个汤喝得了。”

张春华把酒放在桌上,拎着鱼进了厨房,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刺身刀,利索地将鱼处理干净。不一会就端出来一碗鱼汤。

葛强呲溜呲溜地吃了起来,张春华打开酒倒满一杯,浓烈的酒精气味弥漫开来。

葛强吐掉嘴里的鱼刺,端起酒杯,伴随着嗞地一声五官挤成一团,随即又发出长长的呃的声音。张春华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对她离婚的事葛强似乎没有一丁点要提及的意思。

“原以为离了一了百了,不再煎熬,”张春华自言自语道:“谁成想什么也没了。”

葛强瞥了一眼,捞起鱼头嗦了起来。嘴里挤出一句:“吃啊。”

张春华身体微微一抖,长舒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强子咱俩啥时候去办个手续吧,总这么过活也不是个事。”

葛强手里正一门心思对付那块鱼头,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就这么着呗,还办啥手续。”说着嘬起嘴把一只鱼眼吸了进去。

“就这么着?我养着你,不就是指望给我个依靠?”

“你养着我?要不是你男人不要你,你能跟了我?”

“你……我跟他离婚不也是为了你,”张春华一时语塞,努力使语气缓和下来,“强子,我对你真心实意,凭良心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说罢,眼泪夺眶而出。

葛强嗦完鱼头的最后一块肉,把它丢在一边,顺手端起酒杯一仰脖全灌了下去,打个嗝说道:

“你可别这么说,不是我要你养着我,婚也不是我让离的。”

“你个烂赌鬼,不是我你会有今天?”

“再烂不也比你强,没人要的货。”

张春华抬手一巴掌打在葛强脸上,葛强腾地立起身,伸手来掐她的脖子,张春华一脚往后撤了半步,顺势往葛强右手指上咬了下去,血从一排牙印里渗了出来。

葛强脸涨得通红,左右踅摸一通后进了厨房,那把刺身刀已握在手里。

张春华见状转身往外跑,葛强紧追了出去。

……

张春华慌不择路从油坊村北边小路跑了上去,葛强在酒精的作用下,几次踉跄跌倒又爬起来追上去,一直追到了一片麦地。

张春华没了力气,瘫倒在地。

葛强左手拿刀,右手抓住张春华左手腕,用力一拽,把张春华夹到胳膊下面,抬手在张春华脖子上扎了一下,血喷溅出来。

不多时,张春华就全没了气息。

一阵风起,葛强打了一个哆嗦,意识到自己杀了人。他坐在地上等到天全黑了下来,又用刀把张春华的头一点一点地切下,想扔到别处,却怎么也拿不起来,心里一慌,索性拿着那把刀跑了回了出租屋,看到门口放着的火炉,就放了进去,窝在屋子里直等到老杨他们的到来。

案件告结,老杨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还有一半却没处着落。

妻子和儿子仍杳无音信,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

三年了,自己去找过,也托着同事帮忙查询过,没有一丁点消息。

老杨偶尔对张春华的死生出了一丝羡慕,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有福的人。尘世的苦楚,终究得脱。

老杨回了家,径直走过去躺在沙发上,香烟燃烧的火光,在黑暗中忽隐忽现。

那时候儿子已经三岁多了,胖乎乎的笑脸,大大的脑袋,浓眉大眼,只是眼球有些突出,也许是胖的原因,舌头也总是伸出来,老杨并未在意这些,对这个胖小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只是儿子从不叫爸爸。老杨对儿子的呼唤,他似乎也不怎么回应,准确地讲,更像是听不到。

老杨出于担心带儿子去医院检查了听力,然而医生却建议老杨去做基因检测。老杨按照医生要求,做了检查,结果出来后,老杨和妻子陷入了深深绝望,儿子被诊断为一种叫粘多糖贮积症的病症,无法医治,并且,活不过7岁。

这一结果给了老杨当头一棒,妻子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时常以泪洗面。

可无论如何,人总归还是要活着呀。

老杨宽慰着妻子,儿子无论怎样,自己仍一如既往地爱他,而且以后也还会有更多的儿子和女儿。妻子抬起肿胀的双眼看着老杨,又默默地点点头。

那年的春天,妻子似乎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张罗着要老杨带自己和儿子去青岛的海边玩,老杨满口答应,心里甚是欣慰。

一家人驾车前往。一路上老杨听妻子说着他们从小到大的种种过往,心里乐开了花。

临近傍晚到青岛后住了一夜,第二日向海边进发。老杨想着儿子人生第一次就要看见大海了,自己也止不住的激动。自己和妻子也是第一次看到海。

近了,过了那条街,下了那道坡就能看见了。

越来越近了,几乎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老杨抑制不住激动的心,对妻子说道叫儿子站在窗边,马上就看到海了。

然而此时,儿子在妻子的怀里已闭上了眼,再也看不到大海了。

天空中下起了雨,妻子冲进雨里,奔向了大海,老杨反应过来后追了出去,却被人群拦了下来。

老杨晕倒后被送到了医院,昏迷中做了个梦,梦见儿子站在不远处叫爸爸,声音却很远很远,妻子望着他笑,笑容很美很美。

三年过去,老杨分不清那场梦和现实,只记得青岛回来后,妻子和儿子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老杨恍惚中,又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香烟燃烧的火光暗了下去,黑暗中的老杨蜷缩在沙发里,像一盏将要枯竭的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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