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晚上，七点半。喻秉谦早已吃过晚饭，妻子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打扫卫生。老喻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联播播放完了，接下来是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一股超强寒流已经南下，会刷新近几十年的低温记录，请各地做好防寒保暖工作。

    看完天气预报，老喻摸摸自己的膝盖，喃喃道:“超强寒流啊，难怪这腿又隐隐痛起来了。”他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儿子喻小天在北方上大学，寒流到来他是首当其冲啊！加上年轻人就是不喜欢多穿衣服，想想还是要嘱咐一下。

    老喻起身，拨了个电话过去，几声响铃之后，儿子接起了电话。老喻说:“小天啊，这天气预报说有强冷空气来袭，你要……”

      电话那头传来急匆匆的声音:“爸，我正忙着呢！有事情你挑紧要的快说！”

      老喻说:“天要变冷了，你要多穿件衣服，不要冷感冒了！”

      儿子还是急匆匆的说:“哎呀！什么大事，冬天不冷什么时候冷啊！我知道了，我挂了哈！”

      老喻还想再说几句，电话里传来了忙音。老喻气不打一处来，嗳，你个臭小子！话还没说完就敢挂老子的电话。

      他于是又拨了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喂”的一声。老喻加重加快了语速说:“喻小天，你爸话还没说完你就挂电话。你知道我跟你说什么吗？我想要告诉你有强冷空气来袭，叫你要注意防寒保暖……”

    电话里传来儿子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爸，我知道了，你烦死了！我真的很忙啊！”电话又挂了。

      老喻是个倔脾气，他又拨了过去，对方语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老喻气的扔了电话，气急烦躁又有些感慨万千，我这样关心儿子他居然嫌烦，父母舐犊情深哪！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懂呢！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他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这个父亲，父亲的腿还有风湿呢！

      老喻不由得又摸了摸发酸的膝盖，叹口气坐在沙发上。不由的恨恨的又无奈地骂道:“逆子！不孝子！”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老喻喂了一声，电话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千儿……千儿……”老喻正在气头上，冲着电话吼了几句:“什么千啊万的，我还中千万大奖啊！”啪的一声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老喻又听见里面叫“千儿……”这下老喻听清了，是乡下老母亲打来的电话，叫:“谦儿，我是你妈。”老喻哦的一声，说:“妈，您老人家打电话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老母亲还在电话里叫着谦儿。老喻这才想起来母亲因为高龄有些耳背，于是他对着话筒吼着说:“妈，我是秉谦，你有什么事啊？”

        老太太这下听见了，说:“谦儿啊，我听隔壁说天要变……”

      这时妻子在房间里喊:“老喻，过来帮挪下桌子，我拖地，快点。”老喻急匆匆的说:“妈，我还有事，等下打给你啊！”说完挂了电话，去房间挪桌子。

    老喻进房间把桌子挪出来，等妻子打扫完又帮着挪进去，这时电话又响了。

      老喻过来接起电话，电话里说:“喻叔叔，我是您老家隔壁的小峰，喻奶奶叫我帮她打您的电话呢，您怎么老是挂了呀？奶奶可急坏了！”

      老喻这才紧张起来了，忙问:“啊！妈，出了什么事啊？”

      那头老母亲母亲接过电话慢慢地说:“谦儿啊！我啊，我没啥事儿，我听隔壁小峰说要变天了，会很冷，你身体不好，要多穿衣服啊！还有你的腿有风湿，裤也要多穿，把我从前给你织的厚毛裤穿上……”

        仿佛被电话线的电流击中了一般，老喻僵住了，半天也没有动弹一下。

      为什么自己只记得给千里之外的年轻力壮的儿子打电话，而不记得交待几十里以外已经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要注意保暖呢！反而是老母亲打电话过来交代这个五十多岁的儿子要注意身体呢？

        这才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而没有而天下孩儿没有心吗？

        呆愣住的老喻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听清楚老母亲后面絮絮叨叨说的话，因为他的脑子嗡嗡乱响。老母亲那边叮嘱完已经挂了电话，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连邻居家都记得交代老母亲天冷要注意保暖，何况老母亲不但耳背眼睛也不好，不会拨电话，如果她打电话过来一定是别人帮忙打的。可是刚刚把这样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自己刚刚还骂儿子不孝，自己何尝又孝顺了?

      愧悔内疚齐上心头， 眼泪模糊了视线，老喻摘下老花眼镜，擦了擦眼泪又戴上，拨了电话过去。

      老母亲远在四十多里的乡下。已经八十多岁了，虽眼花耳背，身体还算硬朗，还能种一小块菜地，养几只鸡。

      老喻含着泪水拨了电话过去:“妈，我是秉谦哪！”

        母亲苍老温厚的声音传来:“哎，谦儿啊！”，老喻的眼泪夺眶而出，他颤抖着嘴唇哽咽着说:“妈，要变天了，您老要多穿件衣服，不要冻着了！”

        话筒里传来老母亲高兴又激动声音:“好，好，妈好着哩！妈穿袄子哩！”

        老喻抑制不住哭声道:“妈，儿子不孝。我这星期天去看您，给您带件新袄子穿。”

      老母亲又着急起来:“你咋哭了呢，妈好着哩，不要记挂，你们好妈就好！你来呀，妈去摘些青菜给你带走，妈又存了几十个鸡蛋哩！记得要叫小天多穿衣服，那孩子大冬天也穿两件薄衣服，冻的手冰凉。”

      老喻不住的点头:“嗯，嗯，我知道，……妈，我挂了啊！您老保重。”放下电话，老喻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电话又响了，老喻接起电话，是儿子:“爸，我刚刚真的很忙，所以……”儿子的声音有些腼腆:“爸，天冷了您和妈多穿点衣服，您的腿也要注意保暖。我再打个电话给奶奶，叫奶奶多穿点衣服，不要冷着了！”

      老喻不住的点头:“放心，我和你妈都好……”放下电话，眼泪再一次盈满眼眶。

      窗外夜色如漆，昏黄色的路灯下枯枝迎风颤动。寒流初抵，室内却是暖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