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风景

心中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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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古代帝王为了巩固统治,会在人杰地灵的地方建庙或修塔,以镇压那里的风水。反过来看,有庙或塔的地方大多都是风水宝地。

我的家乡就有一座庙——伏羲庙(我们叫大庙)。据说建于汉代,也可能更久,唐宋时又重修。据史书记载 “单州鱼台县东北七十里曰辛兴村,其间有伏羲皇帝之陵,陵上有庙。” 就是说这里是伏羲安眠的地方。

能牵动我思绪的是村子后面的那座山,叫凤凰山(南山)。这座山东西对称,中间突出,是凤凰的头部;两边延伸开去,带着一点儿波动,又突然走高——走高的那一点正像关节—— 然后缓缓地斜下山坡,像张开的一对翅膀;我们的村子就在右边翅膀的下面,好像被保护着。我每次看到凤凰翅膀突出的那个关节,都会凝视一会儿,感叹那份逼真。

伏羲庙建在村子的东南部,庙的后面有两处泉水,圣母池泉(大泉)和羲凤泉(小泉),泉水常年不干,清澈见底。村子前面大约一公里就是山东最大的湖泊——南四湖,我们都习惯叫微山湖。凤凰山后面的山腰上还有一个泉(我们习惯叫唐楼,因为旁边有一座废弃的高楼),泉水甘甜,四季长流。

我的家乡就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一个大学同学去过我老家之后,写了一篇文章。其中一句说:“如果我生活在那个地方,不会离开”。

直到我离开半个地球,又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才渐渐有了那种感觉,不忍离开的原因是——那些心中的风景。

我们的胡同共有六户人家,我家在入口第一个,往里走是东东家,后来东东家搬出去了,只住着东东的大爷一家人。东东家虽然远了一点儿,我们还是经常一块儿玩,东东的奶奶会讲故事,她四周总有一群小孩子围着。她还编了一个顺口溜:“东东蛋、一包面;河子头,一包油”。说的就是我们两个人。后来我和东东一块上学,他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东东的大爷有七个孩子,前面四个是闺女,第二个闺女名字叫小改,意思是希望后面出生的是男孩,结果还是先有四个闺女。算命的说:“一个桌子要四条腿,四个闺女一个都不能少”。后面连续三个男生。他们三个虽然比我小几岁,也经常在一起玩。他们小时候都很调皮捣蛋,越长大却越来越老实本分,按照辈份我要叫他们叔叔。上次回去,大叔红着脸很害羞地对我说,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我当时太匆忙,没有成行。在我心里很能理解他心里的感受,也没有忘记小时候的那些情感。

胡同转了一个九十度的拐角,正对着路口是小领家,后来也搬出去了。只剩下小领的奶奶住在那里。她老人家我一直记得。那时候她经常和我奶奶在一起啦呱。我印象最深的是只要她家里来了客人,她都会把剩下的菜用煎饼包起来给我吃。我记得那夏天胡同里的阴凉,她把一小截煎饼递给我,里面卷着猪肝还有葱姜,带着酱油的味道。凉拌猪肝那时候很稀罕,我从来没在家里吃过,对我是上等的好菜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她有三个儿子,孙子孙女也有一大群,虽然不住在一起,但也不远。喊一声都会愿意赶过来吃的。她却偏偏给我留着,并且不止一次,那份温暖就一直留在我心里。后来我没有印象她去世的事情,可能是我出去上学的时候她走了。每次想起她都会觉得遗憾没有在她灵前磕个头,也因为不知道她去世,所以,我一直觉得她活在某个地方。

在她家门口,有一个上马台,和我家门口的下马台相对应,上下马台是我们的老祖宗做官时封的,官员从我家门口路过,文官要下轿,武官要下马。我爷爷后来有说到上下马台的来历。

往里走是安辰家,安辰的大爷已经搬出去了,只有他爷爷奶奶,他三叔(我叫他营老爷)和安辰一家。安辰的爷爷有三个儿子,他们家的男人都长得一表人才。安辰的爸爸梳着背头,很有本事。他家世代木匠,我家的木工活都是他家的人帮忙做的。除了安辰的爷爷之外,安辰的大爷手艺最好,弟兄三个经常一起配合帮人做家具。后来发生在他家的大小不幸,让人痛惜。

安辰的妈妈长得也很端庄,安辰有一个妹妹,叫小英,长得很好看。我们和安辰一块儿玩的时候,她也跟着我们玩。一天我们在他家的院子里玩,安辰的妈妈在做针线活。没想到小英拿着剪子在跑,不小心趴在地上,真的是那么不巧,剪子戳到眼睛里。这个不幸就这样在我们面前发生。大家慌忙跑过去,看到的是不幸的结局。几天后,她从医院回来就换了一个假眼。小小年纪,从此她的人生就打了折扣。长大以后,路上遇到她,她五官还是很好看,就是一只眼睛不太自然,这件事情整个改变了她的一生。每次想到那一幕,心中总有一些遗憾,真希望当时能制止那个不幸。后来却隐约觉得里面有自己的责任,见到她还有点儿内疚。

安辰有一身成品的衣服,带着红边。我的衣服都是我妈做的,没有服装厂做的好看。我就很羡慕他的衣服。后来上学了,一开始我们都用在合作社里买的花布书包,后来换成帆布的书包。安辰的爸爸却帮他买了一个帆布的双肩书包。这让我也很羡慕,我让我爸也帮我买一个,却没有找到他那种样式的。安辰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更大的不幸却在不远处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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