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归你，是你婚前买的！”

“行。”

“车子归你，也是你婚前买的，而且我也不会开。”

“行，那家庭存款总共是多少？”

“九万八！”

“那就全部归你吧！”

“那倒不必，该平分的就得平分，房子没有贷款，我也没有装修，是你的就是你的，存款是一起存的，准确的数字是98520，一半就是49260，我转给你，支付宝还是微信！”

“我是个男的，到离婚了，没道理这么点钱还要回来的，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再说你搬出去以后也得找房子住，就当赡养费吧！”

“行，那安琪儿归我，我带走。”（注：一只腿部轻微残疾的蓝猫）

“可以，我工作忙也没时间照顾她，但是周末我要求有探视权！”

“探视？你为什么还要探视？你在家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你花过什么时间在她身上，你一下班就是躺在床上沙发上看手机，你知道她爱吃什么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玩具吗？你抱过她多久吗？”

丈夫陆明沉默地听着妻子的控诉，他们两个人从来不曾坐得这么远，一个在沙发的这头，一个在沙发的那头，兴许是这个沙发太长了吧，陆明心想。

“幸好只是养了一只猫，还没有养孩子，不然肯定也是丧偶式地育儿！”见到丈夫不出声，乔茜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结婚两年了，高中的同班同学，当初彼此之间并不熟悉。那个时候的陆明觉得乔茜活泼可爱，她的眼睛好像水晶灯上的珠子波光闪耀，声音则如同玻璃珠子碰撞，清脆甜美。

相亲再遇到的时候，陆明的心中满是欢喜，他喜欢长时间地看着乔茜，不像学生时代，只敢远远地看上一眼，还得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过马上把目光移开。

“爸妈那边怎么和他们说？”

“你就说是我工作太忙，忽视了你，或者说我对你不够好，反正随便你怎么说吧，我都没关系！”

“这种理由有什么用，他们一定会刨根问底，或者就是让你再改改！”

陆明知道乔茜说的是对的，在长辈眼里，这些怎么能作为离婚的理由，没有出轨没有赌博，也没有犯法，那么其他都算不上大事。尽管他们觉得结婚并不需要这么多的理由，只要你的年龄够了这一点。

“到时候再说吧，婚都离了，他们要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乔茜点点头。

“茶几上这套神秘花园的茶具是结婚第一个月我买的，这个带着累赘留给你吧，阳台上我种的金桔树和多肉就先放在这边，你愿意养就养，不愿意扔掉也可以。厨房里的电动炖锅也是我买的，你不下厨房，我就拿走了！”

“这些小东西也要分吗？”陆明不解地转头看向乔茜。

“当然要分，不然有事没事我就回来拿点东西，你自在吗？或者你找我说什么东西被我拿走了，应该归你，难不成我再给你送回来吗？”

见到陆明又不说话，乔茜更加生气了，她最讨厌地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反驳、不说话也不同意。

想到这里，乔茜猛地站了起来，围着卧室客厅来回转圈，每次生气又无处发泄地时候，她就会这么做。

“你又在干什么？”陆明也不喜欢乔茜一碰到事情就暴走的样子，她的身影不再是学生时代倩丽的模样，反而像一个无法驱散的阴影一样环绕在他的四周。

“我能干什么，我看看这个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我要带走！”

“你想带什么就都带走吧，我没有意见！”

“对，除了你，我什么都想带走！”

陆明用手扶住额头，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面，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状况，在内心里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儿时，父母在他的面前吵架，甚至打架，理由千奇百怪：可以是菜咸了淡了，可以是忘记东西以后的互相指责，也可以只是因为一句在别人听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话。

“晚饭你吃好了吧，我收拾了！”因为妈妈的这句话，明明饭碗已经空空如也的爸爸会立刻暴跳如雷，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瓷碗重重地摔碎在地上，破口大骂，说妈妈连饭都不让他吃完。

到现在他偶尔还是能看到破碎的陶瓷片像水滴一样四散在潮湿而脏污的泥地上，没法再被拼起来。

陆明不懂为什么关系如此亲密每晚同床共枕的人，彼此之间会有这么大的敌意。现在角色转换，他从旁观者到身处其中了，仍然不太懂得。

“这个水晶灯我要带走！”

陆明顺着乔茜的目光看向客厅正中的水晶灯，水晶灯是他们还没有结婚之前两个人逛了一天灯具城买的，欧式的吊链和水晶托盘，托盘下面还层层叠叠地挂着多面切割的水晶珠子，但凡开起必然光彩夺目，不过实际上两个人结婚以来除了亲朋好友闹新房的那天，陆明就想不起来这个灯什么时候再开过了，因为它是在太过炫目，让人的眼睛不舒服，所以多数时候进门他们都只会打开水晶灯旁边那个平平无奇的小灯，就足够照亮整个客厅了。

“你带走了天花板上不就会有一个大洞了吗？”当初陆明并不太情愿买这个水晶灯，因为它太大了，对比并不宽敞的客厅，而且这种灯具很难清理，水晶坠珠要一个个拿下来洗完还得再装回去可不是一点点工作量，但当时的他并不想在这么一件小事上违逆妻子，所以爽快地同意了。

“这是我婚前买的，我怎么就不能带走？”

“我不是说你不能带走，我是说，你要这么一个灯有什么用，难道你租房子还要给它装一个这样的灯吗？”

“你管我装哪里，反正我就是要带走，你帮我拆下来！”

“家里又没有梯子，我没办法拆，我记得这个灯当时你买的时候是两千多，三千不到，我凑一个整数另外给你三千块，你看行不行！”

“你觉得我差你这三千块钱吗？我不要钱，我就要灯！”

陆明深深地吸一口气，但是结束之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绷紧的胸口有好过一点。

见到丈夫又不再说话，乔茜觉得自己像溺在水中不断挣扎的人，她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了，眼泪无助地开始落下，一滴滴变成一串串，她颓然地瘫坐在地板上，脑袋里面什么都不想，只是单纯地想哭。

陆明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从沙发里站起来，他坐得太久，以至于小腿和脚板都有一些麻木了。

他走到乔茜身边，将她整个人环绕到自己地臂弯里，然后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他们就这样拥抱着彼此，直到眼泪将衣服打湿，直到汗水带来地粘腻感让皮肤不适才终于分开。

“我们结婚前约好，每个周六的晚上都在家自己做饭吃，我做饭你洗碗，然后一起看看电影，接着就睡觉，所以我当时坚持要买一个水晶灯，我觉得它太漂亮了，我们一定会为了这样漂亮的灯履行我们说好的承诺，但是真的很奇怪，我们一次都没有这么做，上班好累，每天七点就要起床，不加班到家也要晚上六点了，吃饭能糊弄就糊弄一下，没想到这么一糊弄，两年就过去了！”

陆明安静地听着妻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他不断用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对方的脊背，期望这么做能让她好受一点，他想自己如果不是这样笨嘴拙舌会哄女孩子一些就好了，又或许甜言蜜语只在婚前有用，进入婚姻以后就再难起效了。

这次吵架的原因实在太过简单了，至少陆明是这样认为的。下午三四点钟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陆明觉得这应该不影响乔茜穿着雨衣骑电瓶车，乔茜工作的地方有些偏僻，坐公交和打的都得先走上一段路才行，他忙着工作忘记再观察外面的情况。等到忙完已经是六点多钟了，小雨转为大雨，他赶忙联系乔茜，但是几个电话下来都是无人接听，过了好久终于打通的时候，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乔茜冷若冰霜的语气。

陆明起初并没有在意，他以为妻子淋雨到家肯定是不开心的，只要平安到家就好了，没再关心什么就挂断了电话，继续去忙他的工作了，等回到家，见乔茜仍然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才意识到对方是生气了。

“你以后别再一吵架就说离婚了！”陆明恳求道。

“你以为我很想说吗？还不是因为你，我说什么你都没有反应，只有说离婚你好像才听得进去！”

“可是你没听过吗？心理学认为有些话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你如果认为我们真的会离婚，那么我们早晚有一天会离婚的！”

乔茜又抱住了陆明，陆明也用双手再次将她环在怀里，他们彼此没有再说话，窗外的大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有屋檐上还没有流干的水珠在滴滴答答，不过谁也说不清，下一次的雨什么时候会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