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文心
“请问什么时候轮到我?”
我苦苦地哀求着坐在那个高凳子上的人,他一手撑在桌上,修着本就不长的指甲。我不知道这一刻我的脸上是怎么样的卑微,丢弃的尊严,不过换来那人的轻轻一瞥。那人从腹腔中闷哼一声说:
“你着啥子急?轮到你就叫你嘛。”
我转身看见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也有许多人坐着,还有人在哭,他们和我一样都在等。这时候坐在桌边的那个男人又开口了:
“下一位。”
一个女人疯狂地冲了过来,抓着他的胳膊问是不是她,那男人一脚将她踹到了墙角,拍了拍脚上不存在的灰说:
“你是个啥东西?连我都敢抓?”
这时候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那一道亮晃晃的门,剩下的人就只能等到下一刻钟。
我将那个女人从墙角扶了起来,我是认识她的,我刚来不久她也来了。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她还记得自己的儿子。我也一样,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我记得有一个人在等我,虽然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的样子,但我知道只要他出现,我一定认得出来。
在这里的人每天都会被洗掉记忆,当门口的石钟,长针走过一圈时,又到了洗涤记忆的时刻了,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洗掉,他们就觉得自己是刚来的。而我不同,他们只能洗干净我的眼睛,洗不干净我的记忆,只是有一点模糊了,但是我清楚的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的。
“下一位。”
这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那个女人像发了疯一样冲到男人的脚下,结果还是一样的,被踹到了更远的地方。
一位穿着华丽的女人走了出去,她看着年纪不大,满脸的桀骜不驯,我还没有见过她,应该是新来的。
我很不服气,就与那个男人理论:
“为什么新来的可以先走?”
那男人看看我摇摇头说:
“因为她的家人给她充了会员,他们一家子都可以优先走。”
我哽咽着问他:
“那我呢?什么时候可以走?”
他不屑地抬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用手指扫了一遍屋子里坐着的人说:
“他们都比你先来,他们走了你就可以走了。”
我走了回去和他们坐在了一起,他们神色暗淡,早已经没有了交流。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等的人,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我都不敢问,因为他们的眼神里一无所有。
“下一位。”
这时候我身边的那个人慢慢地走过去了,坐在桌边的男人并没有拦住他,他径直走向了那扇亮晃晃的门。
“下一位。”
……
渐渐的我身边的人都换了模样,我看了都是新来的。唯独那个惦记着自己儿子的女人还在我旁边坐着,我和那个女人背着背坐着,像初相识一样讲着我们还记得的故事,故事里的人都还没有名字。
“下一位。”
我走的那男人跟前,那男人摇摇头说:
“你走不了的,你带着那些不该带的东西,出了那个门就只会掉入无尽的川水,最后不要说你这点记忆了,三魂七魄都散尽了。”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等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时候哭起来眼里根本没有泪水,我还是哀求的问:
“我还要等多久?”
那人轻蔑地问我:
“多久?”接着淡淡的说“等你忘了你是谁就可以了。”
我又回去坐下了,一遍一遍的讲着那个故事,我怕忘了我之后故事也忘了。
“下一位。”
终于那个女人也走了,这里再也没有一个我熟悉的人了,那个男人只是对那个女人说:
“下辈子好好做人,做一个好母亲。”
我依然在那里坐着,我不敢上前问,也不敢停下自己讲的故事。
“下一位。”
……
终于有一个人来了,他是我故事里的样子,他在我身旁坐下,跟我讲着一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