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子的早晨是热闹而暖意的,买卖的小市场中,人声鼎沸,不宽的路上人来人往,街道两旁是吃早点的人们,大家笑着,评价着附近几家早餐店的特色小食,来去的人群互相笑着打着招呼,讨论着哪家的闺女分分合合悲壮绝美的离婚故事,只是在这条街上,再也见不到那位和我同姓同族的小兄弟了。
他没死。
只是和死了差不多。
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一个不礼貌、任性、、自私、聪明的人,那是我曾经的好朋友,对他最早的记忆就是在他家阳台上用皮筋射玩具飞机,那时候我们才一年级。
他不是个礼貌的人,小时候把口香糖丢别人头上,钓龙虾的时候把田地里的XX巾甩别人身上,吓坏了小伙伴,但是至少在那些时候,他还是个正常的人,一个有思维能思考还能教育的人。
他的家庭是塑造他成为现在这模样的凶手,酗酒的父亲,软弱的母亲,那疯狗一样的父亲在每次酒后就和鬼子进村一样,又是打又是骂,吵得全家不可安宁,刚开始的时候,邻居还会帮忙帮一下,只是次数多了,大家知道,他的父亲就是个疯子,一个狗一样的疯子,在走廊上骂人,见人就骂,喝酒后就家暴,反复无常,情绪化。大概也就因为如此,未上初中的他成为了班级中被欺负被侮辱的对象,因为他有个疯狗一样的父亲,后来他话少了,在那段时间,我也曾会找他去玩,那时候他喜欢上了玩网游,在那个千禧年刚过不久的年代里,网游是个奢侈品,是属于富裕人家的玩具,他就这样,偷家里钱,去上网,逃避家里,逃避学校的一切吧,这已经成了他厌恶的两个地方,没有一块地方像个避风港,给他安慰和温暖,所有人都是他世界中的野蛮人。
他还有个姐姐,成绩优秀,人儿也挺漂亮,和我是初中的校友,我时长感觉的是,幸亏你早出生了2年,能早日在学校里寄宿,不用担心每晚回去面对疯狂的家庭。后来她也这么说道:回学校后,我就不想管他们了。
唯独他,成了最后的受害者,成了这个小镇里第一个被逼出病的90后。
初中开始,他逃学了,跷课了,成绩烂到连ABCD都懒得选了,大把的时间用在了网游上,也学会了抽烟。后来自杀过,跑到不远的山上自杀,我能想想的是他心理的想法就和溺水一样,无法挣扎无法摆脱,所有事情只能一个人忍受,没人帮他,有人害他,没人明白,没人哭诉,没有稻草,就这样沉下去了,他解下了皮带,头套进去了,被路过的亲戚救了下来,是这么巧啊,又继续活下来了,那时候他还是青春期,还是个少年,再见的时候他眼睛死了。
读书是每个少年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吧,他也不例外,初中毕业后,面对的问题就来了,如何才能上高中成了全家的一块心病,他还是“如愿以偿”的上了高中,却在班级里成为了另类,因为某件事情,他那做老师的舅舅,给了他大耳光,觉得他太丢他脸了,于是他再次封闭起自己,辍学回家了。
就这样反复轮回着他还是熬到了25岁,这些日子对他而言是痛苦的,在这个小村子里,父母、同学、村民都是持刀的虐待狂,一遍遍的在他身上捅刀子,不停的放血。言语上的羞辱,走在马路上遭受的鄙夷眼光,还有来自家人的同情,这是多么可笑的现实啊,曾经毁坏他的家人到这时候却发现他孩子已经是抑郁症患者了,时常的失控,失控后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父母吵架的时候,他就会大喊大叫,而造成他成为现在这幅模样的人,却到了这地步才知道惭愧。于是乎,搬家,搬离那栋老破恐怖的老房子,成为了我的邻居,曾经我觉得,逃离那栋恐怖的老房子,在新村的阳光下,他会慢慢好起来。
在他搬过来后,我曾陪他去散步,聊天中发现,一个人变成一个疯子是如此的容易,只是他还没疯,陪他抽烟,我把烟头丢在了树下,他跑过去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然后他跪下了,给树道歉,双手合十,叩拜。我说你不用这样的,他说树也是生命,不能伤害它。当他说出这些的时候,我无言以对啊,我是又好笑又无语,他有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这一切的东西都来源与动漫,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会有人如此彻底的被二次元影响,他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在马路上,他回过头,在我面前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火影》里的结印,说了一句可能日语的句子,我只能茫然看着他,他说你没看懂啊?于是给我讲了个《火影》里的故事,声音相当洪亮,这一切让我相当的不自在,因为他说的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个屎,而屎却被一堆路人看到,而我却正在强颜欢笑的忍受着,只因为我怕伤害他。
后来我还是疏远了他,再后来听说他们家换教了,从佛教变成了基督徒,想想估计也知道,基督徒们跑他家里说的百分百是主能拯救你家的孩子。
每次在家聊到关于他的消息时,我的父母一遍遍说他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然后再跟上一堆让我咋舌的事情,每次这种时候,我总是告诉他们,让他变成这样子的是他父母,是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从没挺过的家暴造成了他这样抑郁封闭灰暗的自我,是你们这样的村民,让他成为了被抛弃的个体,让他成了现在这样子,这个小镇都是一群疯子,一群狂徒,他不是社会的人,他是游离在社会边缘的人,你们害怕他,他照样害怕你们。
显然我的父母并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他们只知道的是他是个疯子,我想这样的认知在全村里都能得到共识吧,只是这群参与屠杀人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干的是杀人的勾当。
就在清明的左右,我想带他去爬山,被家人疯狂的阻拦了,原因是因为他曾失踪过,现在他们家高度警戒。后来我从他自己的口中知道,他一个人带着2000块钱去了隔壁镇子,距离也就20公里吧,去开了个宾馆,去上了个女人,去洗了个脚,然后被警察带回去了。
再过几天,他坐在家门口的地上,盘着腿,两手向天,修炼着,车来了,也不怕。
我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谁都不承认自己是个杀手,却干着杀手的勾当。
想起前段时间和表弟在庙里的时候,我表弟小声的对我说:别看这些阿婆长得慈眉善目的,她们都是相当恶毒的。我瞬间就明白了内里的意思,无外乎为了上香可以在佛前和他人起争执,求长生求财富求平安等等等等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这何尝不是个自私的地方,让人厌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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