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首 再无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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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廊州,山水琅琊,十二年远离庙堂的江湖生活,似乎都在他轻掀幔帘的那一刹那,变成了最初的对京都的怀念。深深凝望的那一眼,怨憎的,深爱的,都抵不过十二年前回忆中金陵城的旧时光。

  归来之时,他是琅琊榜首上的麒麟才子,天下英雄各路,为尊江左梅郎。他身体孱弱,却靠着无双的智计,成了一代江湖人中的翘楚。一曲长笛悠悠,巧化江湖恩怨,却终不似当年长剑在手,鲜衣怒马的征战生涯。

  少年时,他张扬,他骄傲,十三岁上战场,年纪轻轻就成了赤焰兵将口中毕敬毕恭的少帅。银袍长枪,呼啸往来,从不知冰天雪地为何物的荣耀岁月,却在一场阴谋的烈焰中燃烧殆尽。削皮挫骨,武功尽失,若不是骨子里对赤焰清白的执念,还有什么能让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甘心变成一个揣度人心的阴诡谋士呢?漫漫长夜,旧梦依稀,他一定无数次怀念过敌军营前的运筹帷幄,万马千军的声势浩荡,可这金陵,到底不再是林殊的朝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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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长苏,梅岭一役,赤焰长存。即便是名字,他也不愿抹掉林殊的过去。十二年的准备,他再回来时,变了眉眼,换了样子,却不移心志。初见谢玉时眼神中的凛然杀气,再见霓凰双眸流露的似水柔情,欲助靖王夺嫡的果决坚定。每一步路,都经过深思熟虑,万千算计,他不敢走错,也不敢重来,他想要的是一击而中,重还赤焰清名。所以无论是往日婚约的青梅,还是旧时相随的手足,任何人的劝阻,也无法动摇他的本心。十二年,整整十二年,赤焰污名未雪,冤情依旧,他既然活了下来,就不能白白地活着,所以这条路,再孤独,再艰难,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很多人说,他这次回来,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可是在我心里,他依然是金陵城中最明亮最耀眼的那个少年,永远有着一颗九死未悔的赤子之心。”霓凰的这句话,似乎是对他最大的宽慰。梅长苏,京城中人尽皆知的谋士,人们即便是再钦羡他的智慧,却也会不齿他那些摆在台面下的手腕。可是谁又曾念过他的感受呢,祁王自尽,赤焰覆灭,朝中风气污浊,没有人愿意去面对事实的真相,没有人愿意不顾生命而触怒龙颜,从始至终,他都只有自己,没有手段,不用计谋,他怎么扳倒罪恶的爪牙,怎么揭露黑暗的交易,只有以恶制恶,以毒攻毒,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其实即便是面目全非,再无曾经的笑貌音容,他又何尝变过。叮嘱蒙挚在狩猎中压制南楚世子,以免邦国生出狼子野心;做客靖王府讥讽靖王治军不严,让远离党争的言侯感慨他的赤胆忠心。甚至所有与他站在对立面的敌人,在败于他手之后,都不免问上一句,“你可是祁王旧人?”其实他会有多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却又不得不违心说着自己为名为利,为了辅助新君后能在朝野上有着一席之地。可他身体里流淌的依旧是林氏后人的骨血,换了名字,换了皮囊,也无法掩盖他天生的骄傲和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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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赤焰正名,是支持他拖着病弱之躯活下去的最大意义。“七万男儿,天地为墓。”言语之中是全军覆没的悲壮,也是生为赤焰少帅的万丈豪情。“赤焰中人要清白,就要彻彻底底的清白,”他不准许后人对重审旧案有一丝的怀疑和诟病,也不准许赤焰男儿身上沾染半分污名。他的命,是七万赤焰军用鲜血换来的,他一个人承载了祁王,父帅,赤焰将士无数人的希望,所以他殚精竭虑,熬尽心血,用自己本就不长久的性命做赌注,来换取一个迟迟不肯到来的真相。可太奶奶的离世,却压垮了他的身体,他多想以小殊的身份去为年迈的太奶奶敲敲背,说说话,多想告诉她,您最疼爱的小殊回来了,可这终究只是他仅能幻想的柔情。

  终于,靖王入主东宫,足足等了十四年的真相,在长公主怒陈谢玉五大罪状,文武百官同声复议之后,得到了梁帝重审的答复。这些年来他心里最沉重的担子终于可以放下了,可他却怎么也不愿向众人承认梅长苏就是林殊的事实。他想要的林殊的样子,一直都是那个争强好胜,才艳殊绝的赤焰少帅,而不是机诡满腹,算计人心的权谋之士。他的内心之中,依旧保持着林殊的骄傲,即便是远遁江湖,江左盟也要能在整个武林做的了主。跪倒在林氏祠堂,低咽的哭泣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一定是无比释怀吧。祁王,父帅,母亲,还有七万赤焰军的英灵,一定都看得见,隐忍的孤独的十四年,他凭着坚韧的意志和不懈的坚持,终于走完了旧案昭雪的漫漫长路。为了赤焰,他成了自己所不齿的谋士,曾经的沙场狼烟,遍地烽火,也只是会出现在梦中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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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然,老天是偏爱他的,在他生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时日,战火点燃了边关。其实即便是出于对他身体的忧虑,作为了解他而又敬重他的郡主和靖王,未尝不知道重返北境是对林殊最好的结局。马革裹尸,是每一个战场勇士的夙愿,又何况是天生英才的赤焰少帅呢?蔺晨曾说,“为了一个死去了十三年的林殊,你要终结掉梅长苏吗!”是啊,梅长苏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赤焰的清白重昭于天下,林氏的污名得以洗雪,梅长苏不会做留在靖王身边的谋士,也无法再回廊州再做一个远离朝堂的宗主,只有战场,只有北境,那才是真正属于林殊的地方。浩浩十万男儿,身边将士尽是生平挚友,就算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这条前往赤焰旧地的道路到底是充满了希冀。无论梅长苏是否真的永远留在了北境,这对他而言都无疑是遂了最初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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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妹霓凰,见字如面。兄有三愿,一愿长安康,二愿常喜乐,三愿莫痴候。戎马倥偬,逝水如斯,不可彷徨独宿。今生奈何,情深缘浅。偷得朝夕已是奢,苍天怜我。承君一诺,来生必践。青青河畔,寻常人家,粗衣淡茶,共白头,长相守。”最后写给霓凰的那封信,用的是林殊苍劲的字迹,却也是分离的绝笔。他这一生,坦坦荡荡,最终究有愧于霓凰,年少时的相伴无猜,又或是归来以后的两相敬重,却也无法弥补不能白头相守的遗憾。战死沙场,是他的荣耀,却是他的姑娘永生无法释然的梦魇。

 林殊,是停留在所有人心中,最明亮最张扬的少年。而大家记得住梅长苏,更多地却是他在京城里的搅弄风云,改变了整个朝野的格局。随时光而淡忘的,却是江左盟的青年宗主,智谋无双的麒麟才子。琅琊榜首,再无梅郎,是林殊的成全,却也是梅长苏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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