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三十天来找我了,我很害怕,我还无法面对他,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一场梦。我已经请了一个月假了,背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只是睡觉的时候还是得趴着,偶尔一翻身就会碰到伤口,你无法想象,当我半夜疼醒后,看着漆黑一片的房子,多么想哭。我开始后悔把自己的一切都袒露给他。我想搬家,可是我没有太多的存款,而且我已经交了一年的房租,让我放弃这里的一切,我就只能落魄街头了。”
“他每天都在给我打电话,我一直都没有接,但是我也没有把他拉入黑名单,我只是看着电话光屏亮起,他的名字显现,我只是看着。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出门了。”
“我觉得他在我家附近监视着我,在一个隐秘的角落,窥伺着等待着我的出现,就想猫捉耗子一般。”
“他今天又来了,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把我的门敲三下,是那种敲三下又隔一会儿再敲三下,每当我以为他走了,敲门声就会响起来。我的门没有猫眼,我和他紧贴着同一扇冰冷的门坐下,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他哭了,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我偷偷藏在窗帘后面看他离去的背影,我觉得他变憔悴了。”
“我知道,他爱我,只是我每次想起医生给我拍的伤口照片,我就觉得毛骨悚然,伤口切面整齐,顺着脊梁骨的弧度划开——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水果刀不小心掉下,他是故意的。”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杀了我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爱他。”
芬利写下最后一句话后,如释重负一般呈大字状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思念声如凭空一声尖叫炸响在她耳旁,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渴望,她到极限了,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她想要见斯达,她受不了。
芬利想到,或许那就是一个意外。
事实真相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芬利觉得斯达的眼泪就是她的毒药。未来是虚无的,那是空有的幻想,过去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她有的只有现在。
芬利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角色的演员,一个没有记忆的影子,这样她就可以安心的活下去。
芬利拨通了电话,另一端的嘶哑声音响起:“你终于接我的电话了。”
她很惊慌,她的笔记已经莫名连续了好多日出现这些露骨的话了。这已经超过恶作剧的范围了,她只要一想到身后有人用这样赤裸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就感到一股恶心与恐惧。
她开始和朋友形影不离。
她试图在保卫科的空挡去找监控,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也有试过改密码或者是一直留在教室里直到熄灯,保安巡视后才离开,但是第二天她又发现笔记本被人动过了。
就算是把笔记本扔掉,第二天也会发现一个新的,一摸一样的笔记本躺在她的储物柜里。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大概是她的脸色太糟糕了,某一次课外采风的时候,布罗走过来,用像是轻风一般温柔和煦的声音说道:“你最近看起来很糟糕,有什么烦心的事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这样也许你会好受一些的。”
布罗安静的看着她,充满了包容。
她紧绷十几天的神经一瞬间松懈下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布罗轻轻揽住了她,她那么瘦,布罗单手就可以环抱住她。布罗用手一下一下缓缓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不断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布罗笑了,很满足地笑了。
他看着在他怀里哭泣的女孩,感觉到充实,他想用女孩的泪水来向自己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这应该是一个隐喻吧,布罗想到,透过这个他喜欢的女孩,以伤害她的形式,去拥抱这个世界。
他仿佛看到,此时相拥在一起的他们飞离了地面,不断地上升,上升。
但是,“布罗,我交了男朋友了。”
不对,只有她在上升,而他,布罗,就像是一块石头,远离圆圈,不断的下降。
布罗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斯达拥抱住颤抖的芬利,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常年打字而微有些粗糙的指尖抚摸着芬利的脸颊。
他轻抚上芬利的后背,她猛地一颤,斯达用情人之间低喃的声音说道:“还疼吗?”
芬利摇了摇头。
斯达满怀愧疚:“对不起,我失控了,我只是看到你那么美好,皮肤细腻光滑,而我满身都是些粗大的洞,粗糙无比。我厌恶自己,但是我爱你,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想占有你,想要把你的血肉糅合进我的骨肉中,我们一起呼吸,一起生长。我和你最终会变的完整,我们会走向永恒,没有人可以再分开我们!”
芬利觉得斯达抱得她有些疼,但是她觉得这是斯达珍惜她的表现,她也就轻轻回抱住斯达,“那么,你就吃了我吧。”
斯达的脸因激动而变成绛红色,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我爱你,芬利,我爱你。”
布罗画了她的裸体画,他的优秀卓越的绘画天赋表现的淋漓尽致,布罗是热爱生活的,他也热爱那个女孩,只不过他是以决裂和破碎来热爱的。
悲剧才会留下印象不是吗?
他把画卷卷在画布里,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他们都走了,布罗站在教室里,夕阳照进,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亮金属色的光芒。
他取出画卷,以他最为严肃诚恳的表情,打开她的储物柜——他发誓,此后他再也不会如此热烈的仰慕一个人了,他再也不会打开这个储物柜了。
他就像是英勇赴义的勇士一样。
他埋葬了他的心。
“你在干什么,布罗?”门口传来布罗以前赞叹为像是碎银洒落地上的清脆声音。
布罗转过头,他忽的想起自己早上听到早餐店老板说的一句话。
“那个餐厅的女招待死了,死因不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