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姑姑 (一)

我姑姑出生在二几年,她的出生给这个富裕的家庭带来了轩然大波,不是快乐欢喜,而是沉闷烦恼。

因为上面已有两个姐姐,受封建思想的驯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影响,婆婆公公气急败坏,出来进去骂,更不好好伺候坐月子。丈夫也耍态度,嘴里还嘟嘟念念说着臭丫头片子,还骂妻子不争气的东西,气的大奶奶躺在炕上蒙着被哭,谁都不好好看看刚刚出生的姑姑。

一句话说的不假: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什么样娘也疼,于是大奶奶自己管,没做完月子就下炕干活,伺候一大家子的日常生活。为了要个男孩公婆做主还给大爷纳了妾。我这个姑姑可能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特别听话:吃饱就睡,从来不烦人,躺在炕上像个小大人一样,小脑袋不停地跟着出来进去的人看。就这样一个不让人待见的小女孩渐渐的长大了,会走了,会跑了,会说话了也会哄人了,小嘴乖巧小脑袋灵活,哄的奶奶爷爷合不拢嘴,一下压倒两个姐姐,就这样小煩人变成小红人。

其实那时我家是一个很富裕家庭,几十口人在一起过,是个大家主,长工短工都有,大奶奶是个阔少奶奶,主一大家的事,头脑灵活会哄公婆,才能生了三个女孩,地位没有撼动。据说我奶奶很朴实,与世无争,所以相处很融洽。

我这个姑姑三四岁的时候就和自家的哥哥弟弟们满村疯跑,其中就有我爸爸,我爸爸和她同年生就是生日小点。到了六七岁时她就是头领了,不管比她大的小的都得听她的,什么爬树,掏鸟蛋,捅蜂窝都有她,两个姐姐给她做不上鞋穿,如果穿上新鞋她就和姐姐说,你们做的鞋不结实几天准破,姐姐们不信,不信打赌等快到日子她就用小刀划破。谁都知道是她耍赖捣鬼,但是让大人对她也没办法,因为她在爷爷奶奶那受宠。到了裹脚的年龄她不从也依了她,还是无忧无虑地跑呀玩呀,该学针线活了也不学。等长成大姑娘了,婷婷玉立,面容俊俏,有人给说婆家,家里才开始犯愁不会做活。又学会了抽烟喝酒抽白面,喝酒比男人还厉害,男人干的她都会。那年头女的没有骑车的她骑,还会骂男人街,就这样村里的人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假小子姑。她也不以为然,一行一动,一招一试都是男人相,整天大大咧咧,婚事从来不想。这些都是她后来亲口和我说的,说时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开始和她接触是在她四十岁离婚以后了。前面说她说婆家有点难度,主要不会做家务,“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句话在我姑姑婚事上体现出来了。有一天有人给姑姑说婆家,人家是警察不需要做家务,有侍卫。对方只知道我家是大家主,书香门第,不知道其实这时早就穷的叮当响了,遭了强盗,把我家的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可说的上是艰难度日了。这种情形下两个人见了面,一见钟情,然后就结婚随丈夫出去了,很是过了几年开心潇洒的日子,听说原来还有姑姑骑大马挎盒子枪的相片相,很威风像个巾帼英雄。

后来生了三个女儿,不知什么原因离婚了,在家起了轩然大波,把爷爷奶奶气的要疯。那个年头离婚可是大逆不道,让家里没有尊严,没法做人。可她我行我素就是离了,还带小孩子回到家中。她就是这样不为世俗所左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后来爷爷死了,家庭的重担就落在她身上。自己养着一个母亲和三个女儿,生活艰辛的程度可想而知。我记得她,是她离婚回家以后了,她有个小女儿比我小两岁,经常在一起玩。我记忆中的姑姑开始是个老婆婆了,牙齿也不全了,上面有几个,下面有几个,还错着长,也不知怎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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