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极其不情愿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摁掉了今天早上的第三个闹钟。原本还想要再在床上赖5分钟，脑子里突然魔咒般地浮现出上个月迟到被班主任在门口堵个正着，然后被罚打扫卫生的惨烈画面，于是只好忍痛从床上挣扎起来，脱离被窝这个小贱人的纠缠。

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好7点整。又到了要解决“早餐要吃什么”这个世界性难题的时刻，包子鸡蛋、牛奶豆浆，街头巷尾一圈转下来，还是没有任何新意地和往常一样的搭配。进校门之前要躲过门卫叔叔的看守，悄悄地把早餐藏在校服里带进学校，以前总觉得可以塞进两个大小的我的校服实在是太难看，可是在打掩护的时候又觉得校服再好用不过了。

“诶，昨天数学作业最后一道函数题，a的取值范围是多少啊？”

“不是-3到2吗？”

“为什么我算出来是-3到6啊？快把你作业本拿过来让我看看。”

7:30之前的教室氛围永远都是“团结合作型”的。7:30整，靠窗的同学一阵猛烈“咳嗽”，大家就都秒懂地齐刷刷地把作业本往抽屉里塞，开始假模假样地背英语单词，还有几个犯迷糊地在摇头晃脑地“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英语老师抱着一堆小试卷进教室了，英语早读和单词默写简直是万年不变的标准配置，也是我们略“伤感”的一天的开始。

一个连得失电子都反应颇慢的我，偏偏又碰上一个一堂课能提20多个问题的化学老师，每节化学课我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课间操还是那套“初升的太阳”，可是几年下来我好像还是没能把动作记全。虽然我们大多都是不爱运动的，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对课间操时间的一往情深，谁让这是我们唯一可以逃去小卖部的空档呢。

数学老师上辈子一定是学美术的，每次当他徒手画出一个圆的时候，我都如是想。可是当他列出一黑板条件，叫我上去写其中那个椭圆的方程式的时候，我又觉得我没那么爱他了。

中午午休时间，班上的男生不摸一下篮球是永远不会安分的，这个时候我们就会趴在阳台栏杆上看他们打球，哪怕我们一点篮球也不懂，班上男生长得一点也不帅，却也乐此不疲，可能这就是青春最应该被定格的一刻吧。

下午的体育课一直都是活在课表上的。用年级主任的话来说：“都高二的学生了，还想着玩，都没有一点上进心吗？给我待在教室里自习。上一届学生比你们强多了。”其实我们都知道，老师对学弟学妹也说他们不如我们的。

晚自习的时间总是被一堆试卷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前后桌会凑在一起讨论物理问题，聊着聊着好像就偏了题。偶尔会听见一两声尖叫，就知道随后就会听见谁的水杯落地的声音。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悄悄地溜出去，去后操场单曲循环着《北京东路的日子》跑几圈，一边咒骂不公的高考制度又一边感慨是不是不久就要和这群可爱的人儿各奔东西了。

11点下晚自习回到家里，洗漱完发现好像还有30个化学方程式没有背，然后又拿出化学书开始慢慢啃。困得不行的时候安慰自己说，我就在桌子上趴5分钟，就5分钟，可是被妈妈叫醒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凌晨2点多。

“叮铃铃～叮铃铃～”

“这是下课铃还是上课铃啊？”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咦，怎么这个铃声一直不停呢？”我猛地惊醒。

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摁掉闹钟。眼睛勉强睁开便觉得生疼，头也晕得厉害，整个晚上都在一个漫长的梦里，梦里面我还是穿着那件蓝白校服，是17岁时最青春的模样，而这个清醒的早上，我23，工作一年，距离那个趴在试卷上睡着的自己，整整六年。

才刚学会骑自行车不久，就要一个人心惊胆战地在清晨7点的长沙挤出一条生路。嘴里随便咬着个包子，也顾不上会不会撑不到中午，就要手忙脚乱地投入到一天繁忙的工作中去。

下班之后再也不能回家跟妈妈撒娇说“今天我要吃西红柿炒蛋明天我想喝排骨汤”，而是一边翻着APP里各类各式的菜谱一边在纠结洋葱要怎么样挑才算新鲜，在对比好像肉价又上涨了好几块钱。

晚上11点，好不容易吃过饭洗完澡，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惬意地躺在床上看会书，卧室的灯又突然烧坏掉。一边还在想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换个新灯泡，另一边又被猖狂的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到。

我坐在这个夜里突然一下就哭出了声。

我记不清我有多久没有听过《北京东路的日子》了；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过那群曾经每天腻在一起的死党了；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暗恋的男生打过一场篮球了；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妈妈在晚饭后好好地手牵手散一次步了……

我莫名地怀念那些不用每天都去考虑要穿什么衣服，罩上校服就可以出门的日子。现在课间操等待集合的时候，班主任还会叫他们带上小本本，抓紧时间背几个单词吗？自习课的时候，值班老师总像容嬷嬷一样在教室窗外神出鬼没地监督我们，现在想来也觉得很可爱诶。当初那个坐在我后面总扯我马尾辫的男生，还是要追着他跑三层楼把他逼近男厕所啊。老师叫到一男一女回答问题，全班都在咳嗽的时候，老师到底懂不懂我们的OS啊？我很愿意每周五的下午，和大家一起扫地拖地擦窗户啊，其实只要和他们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就好像我还没有丁点准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逼着长大了，就这样离那个梦里的自己越来越远了，曾经翘首以待的“成长”原来是这样的。

青春在燃烧后留下灰烬，就着灰烬却要过完余下的平庸的一生。今晚的梦里，希望依旧是我17岁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