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者

      我认为我是个医者,只不过其他的医者医身上的病,而我,医心上的病。

                          (一)

  我一直向往做个医生,在我看来,救死扶伤是件很神圣的事情。当年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一身白衣,站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可惜当年我以一分之差和k大的医学院失之交臂,并被调剂到了k大的心理学专业。我对此心里有些别扭,但还是尽力安慰自己,心理咨询师也算是医者吧!

  大二那年我们学校出了一件极具讽刺意味的事:心理学专业的一位女生,在学校宿舍自杀身亡。法医验尸后给出的报告说,女生死于肉毒杆菌中毒,而警方也确实在女生的宿舍铺盖下找到了一盒瘦脸针。这种针用量合适的话可以用于美容,然而稍有不慎就可能致死,而女生所用的剂量已是正常用量的十倍有余。

  女生没有留下遗书,死前似乎也无轻生的理由。我们教授当年还以这个同学的死做了一个课题,意欲从心理学上搞清楚女生的自杀动机,然而这个课题就这样悬了一年,也没有攻破。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后来的很多时候,教授们都会以此事为例,强调心理辅导的重要性。但是我们大多数人对此不以为意,我那是确实不认为,心理咨询师可以和奋战在手术台上的医者可以等同。

大三开学伊始,我和本专业的一些同学创立了“医心社”,这个名字取得有些附庸风雅,不过我很喜欢。在心理学这个专业待了这许多年,支撑我不离开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觉得我也算一个医者。只不过,普通的医生医身,而我,医心。按道理来说,一个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是要有资格证的,而我当时只是一个初入大三的学生,且学业并没有达到考核的标准。那时的我并不是很懂许多高深的心里疗法,所以我们的医心社所做的,其实也就是倾听和安慰。尽管如此,我们的医心社的驻地还是常常有人光顾,我想许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不愿与身边人言说的无奈和伤怀,所以他们选择倾诉给我这个陌生人听。我欣喜于他们对我的信任,愈发的对每一个人的故事守口如瓶。

2009年冬天的一个周五,我照例在医心社的社团办公室值班,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请进!”我大声的说,可是过了很久,门才徐徐打开,接着从门外走进了一位姑娘。

                              (二)

姑娘走进门来,径自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我,并不说话。我也看着她,她的容貌生的并不出众,眼睛却很美。她的目光看上去似乎无一丝杂质,纯净至极。我怔怔的望着她的眸子出神,“你好”耳畔传来她的声音,我这才收回自己愣怔的目光“你好。”我回答她。

“那我们可以开始了。”我笑望着她,她点头。缓缓开口:“我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见撕碎的照片和烟囱里浓浓的黑烟。我在一条路上走着,周围都是烟囱和撕碎的照片,一直走不出去……”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逐渐没有。“没关系的。你不要紧张,我们来慢慢聊聊好吗?你做这个梦多久了呢?在这之前你遇到过什么事?你仔细回忆下,可能之前你经历的很小的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是这个梦的缘由。”我温和的安慰着她,她蹙了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良久却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并不着急,只是温和的看着她。

可是依旧沉默,持续的沉默。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积木,摆弄起来。女孩的视线被我吸引过来。我缓缓地说:“你看,这个积木可以摆成任意我想要的样子。”说着,我把积木扭转成了一个复杂的几何体“但是,就算他摆的再复杂,他也一定可以回到他最初的样子。”我松开手,积木很快复原成长条形,女孩看着积木,似有所动。我接着说“正如我们的心,就算经历过痛苦和悲伤,依旧可以恢复她最初的、了无烦恼的样子。”女孩看着我,那双美丽的眼睛闪了闪,似有泪水落下。

“有什么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倾听,也愿意给出我的建议和安慰。”我看着女孩,诚恳的说。她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十二岁的时候,去过火葬场。”女孩兀地说,我有些诧异。“是我哥哥去世了,他出了车祸。我当时很害怕,站在火葬场外面,看到了那个火葬场的黑烟。似乎我哥哥就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缕烟。”女孩讲述的很平静,但我可以看出她眼中极力抑制的泪水。“那最近你有想到过你哥哥吗?”我问。“两周前,我发现了哥哥放在我桌子下的一个相框。是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他当时笑的很开心。我看着照片,很想念他。把相框掉到了地上,相框碎掉了。然后我就做了很久这个梦。”女孩回答我,眼神逐渐暗淡了下去。

                                三

      我沉吟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些思绪。“我来说说我的分析,我觉得你之所以会做这个梦是因为:你的哥哥死于车祸,那时候你很小,却去了火葬场这种地方。所以你心里对你哥哥的死亡有些恐惧,当然你也一直没有放下他的死。两周前,你打碎了你哥哥的照片。碎掉的照片可能让你联想到你哥哥被车撞后受重伤的样子。你又想到了你哥哥的死,又想到了火葬场的烟……”没等我的话说完,女孩就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我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月后,那个姑娘又一次来了医心社。我有些惊讶,但还是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谢谢你上次的分析,虽然说的直白了一些,但说的都是事实。”女孩坐下后,看着我说。我听到她的话,不禁笑了“算是有些直白吧,下次我会努力说的委婉一些。”女孩点点头,接着说“今天我来找你不是为我,是为我的一个朋友。他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有些想不明白。但是他又不愿意出来见人。所以……”我听到此处,立即开始收拾自己东西。女孩以为我要临阵脱逃,一把拉住我“你得帮我!”我挣脱开她的手,笑望着她“我当然帮你,所以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和你去见你这位朋友啊!”女孩闻言,松了一口气。

    我锁了医心社的门,便和女孩一起往外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孩突然说到“我是苏皎。”“你好苏皎,我是沈莜。”女孩向我伸出手,我和她握了握手。

    沈莜突然的正式让我觉得她有些有趣,我们沿着小路出了校门。沈莜在路上告诉我,她的朋友叫宋嵩,前不久他经历了一场失恋。心情很不好,她很担心他,所以才跑来找我。我听到这些,不禁打趣到“沈莜,你是不是有些喜欢他啊?这么关心他的心理状况?”沈莜一怔,不再说话,只是走在我前面带路。我自知自己失言,也开始沉默,只是跟着沈莜的步伐。

      K大位于市中心,学校周围很是繁华。但是因为我很少出校门的缘故,对周围环境并不熟悉。沈莜却似乎很了解附近的地形,我跟着她七拐八拐,进了s大的校门。我有些奇怪的问“沈莜,你的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啊?”沈莜点了点头,但是因为当时天色有些暗了,我并没有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我们快点吧,晚上十点半学校就要熄灯了。”我提醒沈莜,她没有搭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四

很快,我们到了s大的学生宿舍楼下。沈莜停下脚步对我说“苏皎,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去把宋嵩叫下来,你给他做做心理辅导。”我点头应允。沈莜跑上了那栋楼,我则在楼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

八点钟,八点半,九点,九点半。我一直在楼下等着,却始终没有看到沈莜下来,我有些担心,于是进了宿舍楼。“阿姨,刚才有一个姑娘上楼了,您看见她了吗?”楼管阿姨拿出一个来访登记簿让我看,我翻开“沈嵩”两个字印入眼帘。我有些诧异,“阿姨,来访者会写错自己的名字吗?”楼管阿姨回答的很笃定“不会!因为他们要带着学生证来登记。姓名不会错的。”我一时间有些慌乱,定了定神。我问楼管“阿姨,我的同学刚上去了,现在过了两个小时还没有下来,我有些担心她,您能不能让我看看来访登记的同学的学生证?我看看有没有我同学的。”阿姨想了想,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学生证。我开始逐一翻开,很快,沈莜的照片印入我的眼帘,然而她的证件上却写着“s大 宋嵩。”

我彻底懵了。

她不是沈莜?她是宋嵩?她也不是我们k大的学生?她为什么把我带到s大来?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我的大脑,我得不出答案,却又觉得古怪。谢过楼管,我离开了s大,准备回k大。然而走出s大校门,我发现,我迷路了。

s大校门口车水马龙,我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伸手拦车,却一连好几辆车都拒载。我沮丧不已,眼看着手表指针指向十点钟,我不禁有些着急了。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去哪?”司机问我。“k大”我边开车门边回答,生怕又被拒载。“好的”司机回答我。

上车后,我给舍友江莞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可能会晚点回去。挂了电话后,我催了催司机“师傅麻烦你快点,我们快要关宿舍楼了。”许是路上太吵的缘故,司机师傅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仍是慢悠悠的开着。索性,我把头倚在车窗上,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叫我“姑娘,到了,下车吧。”我在朦胧中付了车费,又在朦胧中下了车。

下车后,我发现这里并不是k大,而是一片荒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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