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渐瘦

此文系【简村夜话】专题推荐,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是谁把一个个火红的灯笼挂在漆黑的夜空,又是谁神奇地将这些灯笼幻化成满天的星斗?

太阳落山,晚霞散去,暮色四合,炊烟渐起。地上,华灯初上;天上,群星璀璨。

不论留意与否,星辰都在我们头顶停留;不论留意与否,星光都在我们头顶闪耀。有时,独坐窗前,眺望远方,树已隐去,山已沉睡,星星还在,眨着眼睛,孤独的人似乎有了伴,孤独的心也就有了着落;有时,夜间行路,满是疲惫,心灰意冷,抬头望天,星星还在,眨着眼睛,落寞的人似乎被安慰,落寞的心也就有了温暖。


昨夜,风紧。天上的星星摇摇晃晃,像崎岖山路上颠簸不止的破车。风,一阵紧似一阵。天上的星星摇摇欲坠,像海上风暴里即将倾覆的船只。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星星,拼尽全力,还是徒劳。先是一颗,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倏地一下,消失不见。接着是两三颗、四五颗,最后是无数颗,一起陨落,密密麻麻,像带着锋芒的箭矢奔向远方,像满腹委屈的雨点砸到地上。

是一次浩劫,也是一场炼狱。有些星星,已粉身碎骨,化为尘埃;有些星星,已伤痕累累,支离破碎。化为尘埃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支离破碎的,还闪着微弱的光芒。那些伤痕累累的星星像无根之木,不知飘往何处?那些支离破碎的星星似无源之水,不知流向哪里?


地上有一颗颗大树,枝繁叶茂,长势正好。树皮皴裂如龟纹,沉淀着岁月的沧桑;树干弯曲如虬龙,散发着磅礴的气势;树枝飘逸如丝带,展示着曼妙的舞姿;树叶淡淡如娥眉,流淌着脉脉的春波;花蕾簇簇如灯盏,照亮了游子的归程。

无力挣扎,任由沉浮。被风裹挟着,以风的节奏为节奏,以风的方向为方向;被风卷带着,以风的轨迹为轨迹,以风的启停为启停。

仿佛到家了,星星挣脱了风的束缚,飞向那一颗颗大树。大树频频示意,树枝轻轻扬起,树叶婆娑闪动,花蕾顾盼生辉。星星选择了大树,大树守护了星星。这些星星一闪身进入一个个花蕾,似住到一个个房间。大树接纳了星星,予星星以新生;星星融入了树木,予大树以力量。

花开,如朝阳,似火焰;花开,如天地初开的第一道光芒,如巢中雏燕的第一声呢喃。一树一树的花开,像沐浴在圣辉里的仙女;一树一树的花开,像跃动在海面上的波光。


岁月的手啊,不停地雕琢,雕出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梦想,雕出一朵朵明艳动人的花朵,仿佛永远不会凋谢。岁月的风啊,不停地吹着,吹走一个个不复再来的日子,吹皱一池池澄澈清明的秋水,仿佛随时都会夭折。

那一树树的花,越来越瘦,纤薄如纸;那一树树的花,越来越少,状若孤鸿。那些黄花,随风飘零,落向四方。或伏在树下,倾听着大树的心跳;或卷到水沟,追随着流水的脚步;或停在田野,触摸着大地的沧桑;或落到檐下,目睹着人类的悲喜。

那些花,已经飘落,从树上落下,在季节的变幻里落下;那些花,尚未飘落,还绽放在我心里,还摇曳在我的梦里。

生命一直以不同的方式在赓续、传承。那些星星、那些花朵都一样,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用另一种方式跟我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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