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除了对于建筑、对于文化、对于当时社会的批判之外,对于美与丑的呈现,是整本书里着墨最多的内容。
在以前高中时看的速读本中,只会简单地总结:爱丝美拉达是美的代表,卡西莫多是丑的代表,却有着一颗金子一样的心,孚比斯很美,却是个小人,然后总结教育我们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因为卡西莫多丑就因此看不起他,他也有一颗美好的心。

然而我觉得,人性其实是很复杂的,并不是简单的“好人”、“坏人”、“美”、“丑”就能概括。

卡西莫多,是丑人王,是被所有人厌弃和取笑的对象,他却是一个内心非常单纯善良的孩子(是的,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大)。他的单纯在于,副主教让他去抢爱丝美拉达他就去了,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个命令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他把副主教当做神一样看待。而令他改变的,是爱丝美拉达的善良。

对他来说,世间所有的人都对他有着太多的恶意,除了副主教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对待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来对待他。可是,在他因为抢夺爱丝美拉达而不得不当众承受酷刑时,在所有的人都在取笑他、对他的求助冷眼相看时,却只有受害者爱丝美拉达给予了他帮助。在众目睽睽之下,爱丝美拉达端着水罐喂他喝水的场景,就像是圣母给予世人最无私、最温柔的爱与怜悯。

因此他对于爱丝美拉达的回报,是将她像圣母一样守护着,对他来说,守护的是这残酷世间唯一的美。不同于副主教,这份爱是不掺杂质的,是虔诚的信徒对于信仰的爱,就像他对于圣母院大钟的爱一样,是他对于这世间的唯一美好的守护,无关于情欲、容貌与回报。

孚比斯,是“美丽的草包”,实际上我觉得他和格兰古瓦一样,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并非一无是处的草包,无论是勇敢地救了爱丝美拉达也好,还是后面响应国王的号召去镇压暴民,他都很好地完成了他的任务。他原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因此对他来说,并不觉得自己玩弄了爱丝美拉达的感情。而他为什么不愿意站出来为爱丝美拉达证明她的无罪?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得罪自己有权有势的未婚妻。他的一切决策都是为了自己,可怜的爱丝美拉达虽然美,但是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过眼云烟一样,只是他采摘过的万千花丛中的曾经一朵,对于他未来的仕途、他想要进入的阶级毫无帮助,反而还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那么,我们能简单地说孚比斯是“坏人”或者“好人”么?他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于在你的身边就有这样的人,他们本性不坏,但是考虑的事情只有眼前的这么几件。正义、责任在他心中不能说没有,但是重量很轻。

而这样让我们对爱斯梅拉达更加心疼。

这篇文章是之前重看完巴黎圣母院后写的,只写了一半就丢下了。昨天去广州大剧院看了音乐剧版本的巴黎圣母院,不由得有感而发,把它补完。这部音乐剧去看之前我期待万分,看完之后却有点失望。

失望的原因是,因为剧情量大,音乐剧里剪掉了许多细节,让所有的人物都变得扁平无趣,特别是爱斯梅拉达。

她很美,美得像女神一样,她有最动听的歌喉,最漂亮的舞姿,最单纯善良的心灵。然而她不仅仅是这样的美。

有只看过音乐剧的人会问,假如她没有美丽的外表,卡西莫多还会不会这样用生命来爱她。

实际上,会的。她的美不仅仅是外表,还有她的心灵。

在诗人格兰古瓦即将被绞死,如果没有女人肯嫁给他,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时,连续几个又老又粗又丑的女人都表示不愿意要他。绝望之际,爱斯梅拉达出现了,她那么美丽,那么遥远,她心中有一个珍爱的人,同时又牢牢守护着自己的贞操,在此刻却低下头来说她愿意嫁给格兰古瓦,仅仅因为不希望看见他被绞死。

她被卡西莫多劫走的时候,对她来说是多么可怕的经历,被一个丑陋得像恶魔一样的人抢走,落在他手里会有多可怕的下场,她并非不知道。但是在看到他因此受刑、被烈日暴晒到快要渴死的时候,她还是出现了,为他喂水,为他呵斥周围嘲笑的人。

她的天真和善良,在那个黑暗的时代像是月光一样圣洁,也照亮了卡西莫多的心。

整本书的故事,起起伏伏,每当我们以为爱斯梅拉达要获救的时候,很快又坠入更深的地狱中。而全书最宁静的段落,大概是他们一起在巴黎圣母院呆的那段短暂的时光了。

最震撼我的段落,是麻袋女认出爱斯梅拉达是她丢失十多年的女儿,所以最后用生命来保护她。

而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最后的结尾,卡西莫多将副主教推下去摔死的画面。雨果没有让他立刻死去,而是像慢镜回放一样,折磨了副主教很长时间,让他挣扎了很长时间,直到没有力气才掉下去摔死。而与此同时,我们的爱斯梅拉达也这样死去了。

卡席莫多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从悬崖下拽上来,可是他连看也不看他。他注视着河滩。他注视着绞架。他注视着埃及姑娘。聋子俯身在栏杆上,就在副主教刚才站的地方,目不转睛始终看着他此刻在世界上唯一的目标。他一动也不动,哑口无言,就像一个遭天雷劈了的人。他那只独眼从来没有落过一滴眼泪,这时泪珠儿默默地滚滚而下。

这两个人的沉默不语,都相当令人恐怖:副主教在他脚下若干尺这样可怕地垂死挣扎,而卡席莫多则哭泣着,注视着河滩。

卡席莫多瞅着他往下坠落。

于是,卡席莫多抬眼再看埃及姑娘,只见她的身子远远地悬吊在绞架上,在她那白衣服下面,死前最后挣扎了几下;随后,他又低头看那副主教,只见他横卧在钟楼下面,已经不成人形。他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悲鸣,说道:“啊!我所爱过的一切!”

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的那个版本,那句最后的话译文是:“啊!都是我爱的人啊!”

一个极美,一个极恶,却在同一时间死去。

他用生命来爱着她,他在那一刻里,心也死去了。

音乐剧里面,最后一首歌是卡西莫多含着泪水,抱着爱斯梅拉达的遗体唱的。一遍又一遍的升key,悲伤排山倒海而来,加上他浑厚又带着淡淡嘶哑的唱腔,是全剧最打动我的歌。

Danse mon Esmeralda

当人们想把他和他所拥抱的那具骨骼解脱开来的时候,他化作了尘埃。 ——《卡西莫多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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