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病就是八九日,白天是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到了晚上,就做噩梦,发高烧。师兄们没办法,只得轮流派人陪在我房中,守着我睡觉。若不是看着三位师兄日渐消瘦,哈欠连天,我其实觉得,这么病着也是极好的。大师兄每日跟我说话都是和颜悦色,再不逼着我做功课,二师兄则把他压箱底的小玩意儿都拿出来逗我开心,三师兄更是专注他的厨房,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不过几天时间,我觉得他的厨艺又上了一个台阶,果然是有压力才有进步。沧浪山上一团和气,围着我打转转。
这日午间三师兄浓浓的熬了一锅野鸡汤,鲜香扑鼻,吃得我心满意足。心满意足之余,想起遇蛇那天采到手的那几只鲜艳的蘑菇,忍不住扼腕叹息,于是向三位师兄提了一提。二师兄当即说,“下午我再去林子里看看,打两只野鸡,采上几只蘑菇,晚上我们吃小鸡炖蘑菇。”我吞了一口口水,但尚有几分清醒,说,“要是再遇到蟒蛇怎么办?”一向不大爱说话的三师兄开口了,“鲜艳的蘑菇肯定是毒蘑菇,越好看的的东西毒性越强。二师兄又不认得蘑菇,还是不要去采了。”
我贼眉鼠眼的瞧了瞧大师兄,又瞧了瞧二师兄,笑道,“按照三师兄的说法,大师兄,二师兄是沧浪山最毒的,还怕什么毒蘑菇。”大师兄的脸微不可见的红了一红,二师兄却立即摆了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姿势,向我道,“阿九果然是个有眼光的。”
因为中午饭菜可口,气氛又格外和气,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吃撑了,更兼这几天睡得也多,午觉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在房里团团转了几圈,忽然想起中午大师兄那将红未红的脸色,实在好看得紧,于是灵机一动,找大师兄一起消食去了。
来得大师兄房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得大师兄门里好像有人在说话,仔细听去,又声息全无。我很淑女的敲了敲门,门里大师兄的声音传来,“谁啊?”我道,“阿九。”一会儿门开了,大师兄中衣外面披了一件袍子站在门口。我问,“二师兄也来了?”大师兄惊讶的看着我道,“阿修在自己房中午休,阿九怎么不睡觉?”
“刚吃得太饱,睡不着出来消食。我怎么仿佛听到你房间里有人说话?”大师兄一边随着我往里走,一边道,“就我一个人在,许是阿九听错了。”我点一点头,也不在意,只见大师兄朝南的窗户大开,微风吹进来,吹得书案上一张雪白的宣纸,唰唰作响。我走近几步,见那宣纸上一个窈窕的人影,待要拿起来看个仔细,大师兄侧身挡在我面前,拿过一本书把它盖住了。
“大师兄是为阿九做的画像?”山上除我以外,并没有其他女性,师父和三位师兄,自然当不得窈窕两字。大师兄应了,我也不再深究,想着大师兄只怕是害羞。二师兄从山下给我带回来的话本子,上面的才子佳人都是这般形容,欲语还休才算是情调。嗯,我颇喜欢大师兄跟我玩这样的情调。两个人东拉西扯说了一通,大师兄终于憋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只得向大师兄告辞,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撞到了三师兄,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背上背着个大柳条筐子,一头一脸的汗。他见了我,惊异的长大了嘴,结结巴巴道,“阿九,你怎的,怎的大中午的从大师兄房里出来。”
我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大半夜的从大师兄房里出来,少见多怪!”憨厚的三师兄被我一句大半夜弄得面红耳赤,背着柳条筐子,匆匆逃也似的走了。二师兄从房中探出头来,“阿九,你最会欺负阿成!”我见二师兄居然没午睡,顿时大喜,飞扑出去,强推开了他的房门,要他陪我下棋。二师兄吊儿郎当,极好说话,但是有一点,他每日的午觉,雷打不动,谁要是敢打扰他,必定会死得很难看。所以有时候我不肯午觉,情愿去找闷葫芦似的三师兄陪我在后山疯玩,也不敢扰二师兄他老人家的清梦。
一个月以前,二师兄从山下弄回来一副棋子,兴致勃勃的要教我下棋。我这人坐不住,刚开始抵死都不愿意学。后来二师兄许了一对花样繁杂的小香囊,我才从了他。谁知道我下得几次之后,发现自己是在是下棋的高手,兴致大发,每日里只要有空,就搬着棋盘,去二师兄下棋。要说二师兄这人真不地道,他自己威逼利诱,教会了我下棋,等到我真有了兴趣找他下棋,他反又推三阻四,一会儿嫌我落子太慢,一会儿又说我棋艺太差,还怪我棋品不行,老是悔子。后来我又去找师父,大师兄,三师兄陪我下棋。三师兄不会,大师兄下得两次就说有事,师父老是头痛。哎,我空有一身好棋艺,去无处施展。
二师兄听得要下棋,一缩身子就回了房间,用身子当着房门,抵死不从。我恨恨道,“只不过是找你下个棋,又不是要强暴你,你做这个贞节的样子给谁看。”我这么一说,二师兄飞快的开了房门,把我拉进去,又伸出头去张了几眼,见大师兄的房门紧闭,这才放下心来,向着我道,“我的祖宗,你又要我给你搜罗话本子,看完了又口没遮拦,总有一日,我会被你连累死的。”
我悠然道,“那又如何?顶多做一对同命鸳鸯。”二师兄向着我打躬作揖,“只求你师父跟大师兄在的时候,不要胡说。”
我斜眼看他,“那也成,不过..........”
“不过怎样?我这里但凡你看得上的东西,都送你了。”
“二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威胁别人要别人东西的人么?只要你每日陪我下一盘棋,我保证不乱说话。”
二师兄想了想,伸出一个指头,“一个月下一盘棋如何?”我怒了,抬腿就往外走,“我且把房里的那些话本子都交给师父,但凭师父处置。”
二师兄拖住我,急急道,“三天一次,再不能多了。”我跟他勾了勾手指,“成交。”于是,师兄妹两个,摆开棋盘大战起来,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