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我们离开哈拉林场后,哈拉林场进入了全面准备阶段,一场轰轰烈烈的人和自然作战的序幕就此拉开,一幕幕令人难忘的故事由此铺开。
杨晓敏的学习班上显而易见多出两个人,一个瘦高个,脸稍扁,面上密布青春痘消散后留下的坑斑,满脸肃穆,一身绿色军大衣裹不着身体,松松垮垮。另一个正好相反,矮胖子,脸有点圆,满面堆笑,上着一件中山装裹不住身体,鼓胀欲裂。这两个人都是个体承包人,镇上名声赫赫的“大盲流子”,就是成绩斐然的外籍务工人员。瘦子叫芈天来,胖子叫尤宝山。二人都是发家致富的典型人物。
黑板上,隽秀优雅的三个大字:牛背山,出自杨晓敏之手。
另外两名技术员仍然每天进山砍号、划线。把各小班号区分清楚,避免采伐时出现错误。一条条小班路,一条条集材路都需要做细,不留死角。包括包装板厂那天没有做好的细微之处。
机械段门前,两位师傅正给东风车换胎。其中一位姓庄,名志。庄志便是机械段段长,个头高大、魁梧挺拔、浓眉大眼,还有些短茬胡子。说起话来声音高亢。容貌俊郎的庄志看起来非常年轻,不像40多岁的样子。
庄志放下手里的活口扳子,正要洗手,猛一抬头,瞧见主任张强走到他身边,便笑呵呵道“主任,你看现在这辆东风车,跟新的差不多了吧,过两天把铁台焊好,就齐活了”
张强微笑,扬起头,似在看向远方,又似不想听庄志王婆卖瓜。
“还早着呢,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过两天车辆都修理结束后,先拉出去训练训练、检验一下。还有……我准备把管理马套子的工作交给你们段,给后勤减轻点负担。至少要备八副马套子,原计划六套恐怕不够用,你早做准备,可别到时候找不到,那可抓瞎了。”
“还有,把你们机械段更名为运输段,你看怎么样?”
“好啊!运输段就运输段。马套子的事,我现在就着手去找,去年给我们捣套子的李大盲流子家有两副,连同马爬犁、胶轮车都有,他就在小火车站后面的居民区住,一会我去定下来。再有,李大盲流子家后院的蒋弯腰有一副牛套子……”
“牛套子不如马套子好吧?”
“马套子跑的快不假,但是牛套子拉的多呀!不照马套子差。”
“那也行,八套不能少了,去年还用了4、5套呢。”
张强把信任的目光投给了庄志,庄志回馈的是保证完成任务的自信笑容。
近来这些天,张强没有睡过多少好觉,从林业局下达任务那天开始,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到山下的家了。每天安排并督促各段的工作,审阅各段上报的材料,报批各种计划和费用,随财务核算每一项费用的具体支出。而且隔三差五就来一个进度总结会。今天,所有的工作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包括采伐及安全知识的培训、各段设备的维修、各段急需物品报批、以及报于林业局的各种费用申请材料。一切都有条不紊。张强志得意满。他有信心完成一万八千立方米的任务。
下午,庄志从哈拉林场的大院走出,踏在积雪和枯草交织的路面上,发出吱嘎吱嘎响声,他跨过小火车道向西面的居民区走去。
“在家吗?李大哥!”在一幢破旧的泥土房前,庄志向屋内喊着。
“谁呀?”里面推门走出一个女人,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笑吟吟问到。
“我是哈拉林场机械段的,我有事找李大哥,李大哥认识我。”
“他出去拉草料了,估计也快回来了,你找他有啥事?”
“去年,李大哥给我林场倒过套子,活干的挺好,林场的领导都很满意,今年又快到采伐季节了,所以我来看看,今年能不能接着给哈拉林场倒套子?今年任务量很多,包你们挣个盆满钵满。”
“哎呦!这个事呀,前两天有个姓尤的老弟来过了,你李哥答应了人家,怕是不能给林场干了。尤老弟说了,不管林场倒运一立方米木材给多少钱,他都会比林场多出一块钱的。怕俺们信不过他,说是王副主任可以担保。”
庄志一惊,脸色愕然,心想糟糕!好快的动作,自己家门口的草被别人家的兔子吃了。看样找马套子还要有些困难,费点周折。最不能让人费解的是王副主任这回怎么了,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盲流子是自由职业者,给谁干由不得他庄志。
蒋弯腰家在李大盲流子家后院,一转弯的功夫就到了。蒋弯腰叫蒋霁,因有驼背,人们从不直呼其名,却叫他蒋弯腰。此刻他正在打扫牛圈,见庄志进院,立刻迎上来,含笑问到:“庄师傅,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寒舍?”
“有事找你,没事哪有闲暇来你宝地”庄志说完,面带微笑。他知道蒋弯腰是个落魄的文化人,话语间有意无意流露出穷酸。
庄志没有转弯抹角,直接便说出来意。
“蒋兄,林场今年要找一批马套子倒运木材,我见你家有副牛套子,就给你报上去了,能不能胜任?”
“好也好也!感激之至,正好解我燃眉之急。”说着弯腰执手道“屋里请!里面详谈。”
哈拉林场的后勤段看似默默无闻,却是最忙的。不了解内情的人觉得其他段都掷地有声,而后勤段悄无声息,以为后勤段清闲,其实不然。后勤段担负着整个林场的吃喝拉撒、物资补给、采购保管、单据提报。也是忙得一筹莫展。
上一批提报的帐篷等物资,因款项没有落实,还没有订购。大家都在焦急等待财务股的动作,等待林业局能够尽早拨付资金。由于林场人员将全员集结山上,食堂也要加派人手。
生产段近段时间都在学习,学习采伐作业的基本常识,以及安全知识。对特殊工种进行特殊培训,像油锯手、装车手等都必须按工作章程做工作前培训。学习之余,准备劳动工具,将旧工具拿出来维修。
王凯正、孙云飞和穆小天商讨今年装车的相关事宜,研究如何改进装车工具。
他们用的工具叫做“捅勾”,顾名思义,捅勾的两个作用是捅和勾。其结构为一根长杆,一端套上一个带有斜勾的钢管,长杆一般在一米五到三米五之间不等,钢管约十公分长短,斜勾8公分。钢管套入的那端木杆头上还要楔进一个弯曲的尖刺。斜勾和尖刺,一个垂直于长杆,焊接在钢管边缘,一个在杆的顶端斜翅而出,固定在木芯中,于木杆有一定角度。有点像古时战场上的勾镰枪。
穆小天这些天精挑细选,选出很多木杆,和装车组的队友们将其刨平磨光,备以后用。装车时木杆折断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足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