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是日本京都的正南门,这一日,大雨倾盆,好似在洗涤一场刚发生的惨案,一行脚僧、樵夫和乞丐在城门底下避雨,由此打开这场谋杀案的话题,在他们的闲聊中,我们渐渐熟悉了案情的经过:
前半部分讲述了强盗多囊丸见色起意,想要夺人妻,之后却失手杀人。在审判过程中,除了多囊丸承认了杀人、死者金泽洪武承认(借巫婆之口)自杀,被害人妻子真砂,也承认了杀人。
在真砂的认罪过程中,我们完全看不见多囊丸说的那个“如此凶猛的女人”,也完全看不见金泽洪武所说的那个“绝情恶毒的女人”。
相反,她“非常温顺,让所有人对她产生了怜悯之情。”
在这个原本幸福,却遭遇如此巨变的“脆弱女子”口中,我们知道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
强盗施暴后离开,她拼尽全力跑向丈夫跟前,想要寻求慰藉,可是丈夫看她的眼神太冰冷了,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看自己,还一句话不说。
她被这样的眼神折磨透了,本来遇见那样的事已经让她羞愧难当了,丈夫非但不宽慰她,还如此冷漠的对待她,她受不了将匕首找回来让丈夫杀了自己。
丈夫还是冰冷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她大概是晕倒了,醒来后发现匕首已经插在了丈夫的胸口。
在这个故事版本里,真砂就好像一个被虐待到失去理智的女子,她先是在强盗那里受到了肉体的折磨,后又在丈夫那里受到了精神折磨,这两种折磨在短时间内同时爆发,致使她做出了“杀人”这样不可原谅的事情来。
我们先不论她在这个故事中有多委屈,听她这一番解释,相信也很容易原谅她杀夫的这个事实,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当真太可怜了。
那么,我们回归一起思考的主题:
肉体和精神,哪一个更容易被摧残呢?
从人的角度来讲,肉体是精神的载体,人的一生,肉体永远是最重要的一切。
1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人们还远不如现在开放,一个女子受到肉体上的羞辱,那比杀了她还要受折磨,更何况,她还是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被羞辱的。
这个时候,她的内心已然是崩溃的,加之丈夫对她施以精神上的压力,她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相信她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仅是失去了神智,看见丈夫被自己杀害,她也想过陪葬,可是用尽办法也没能杀死自己。
从她自己说的这句话看来,显得有些虚伪了。
只要想死,还是很容易的,切腹、上吊、跳河、安眠药,哪一个不是分分钟的事?
主要还是看求死者本身的思维和意志,如果跳河选在浅水区,那当然是淹不死的。
而从躲雨行脚僧口中得知,她是躲在一个庙里被衙役带来的,可想而知,她也并非她口中说的那样,想要求死,而是因害怕躲了起来。
从这一分析来看,她前面说的一系列话好像又被推翻了,真相也越来越扑朔迷离。
从上一篇文章的分析中,我们得出了一个“多囊丸并非凶手”的结论,在这里看来,真砂杀人还是有可能性的。
杀人动机:在多囊丸的认罪过程中,真砂说过“让两个男人知道这事,比死还要糟糕”。
想必武士并没有在这一点上隐瞒,稍微一想可知,这件事如若发生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连现如今的二十一世纪也是如此,好多女孩被性侵了也都选择默默忍受,因为从根本上,女性对自己也不是很瞧得起,总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也因而,性侵案的维权比例很低很低。可越是这样,不就越给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希望吗?
2
杀人时机:如多囊丸所说,“如果不杀人就能得到女神,那便最好”,所以他在作恶之后一定是爽快离开了,或者真砂也真的给他提过杀金泽弘武的要求,既然人不是他杀的,那么他走之后,真砂与金泽弘武独处的时间,便是真砂最好的杀人时间。
由于武士没想到自己向来柔弱的妻子会变得如此强悍,因疏于防范而让其杀死了自己。
如果说真砂的崩溃杀夫,是因她先后受到了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那么她杀夫之后,为何还能好好活着?
这样类似的事件,不都是双双死亡而收场吗?
所以,这里只有一个解释,真砂确实杀夫了,可理由并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而是她的有意谋杀。
多囊丸帮不了她,那就由她自己来帮助自己,因为这件事让两个男人知道比死还糟糕。
真砂的肉体受到了折磨,那是铁一般的事实,可是她的精神上受没受到折磨,这还真是说不准。
一般来讲,像这样的事发生在女子身上,她便相当于肉体的精神同时受到了折磨,因为还有一种叫“羞耻”和“道德”的东西在束缚着肉体。说到底,那还是肉体受到的伤害才是导火索。
瑜伽老师常跟我们说这样一句话,我们人生来是寄宿在我们的凡身上的,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拉伸的每一根筋,都不能使我们感到痛苦,要痛也只是肉体上的痛苦,与我们并没有关系。
这可以说是相当有境界了,可真的如此吗?那发生在真砂身上的惨事,也可以用这样的理论让她释怀?
尼采有言说,“相信我们的自我胜似相信精神”,也就是说无论放在什么时代,相信肉体都胜似相信我们无比实在的产业,因为肉体才是最可靠的存在。
就像武士的死去,纵是他的灵魂尚能为自己说上几句话,但是在人世间,他是的的确确不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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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性的角度来看待真砂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很能理解的,遇事无力反抗,丈夫也无情低头,事后强盗还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身而为女人,难道就注定要被这些臭男人们欺负至死吗?
她首先在肉体被摧残之后,实现了一次对自我的释放。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无论哪种摧残,都是从肉体开始,进而转化成精神上的。
听孱弱的真砂道出杀人的经过,人们好似不自觉的便会同情这个命途悲惨的女人,也很容易原谅她那杀人的行为。
所以,总的来说,肉体比精神更容易被摧残,因为人生在世,总免不了磕磕碰碰,而精神却可永存,哪怕是死去,哪怕是肉体消亡,只要能在精神上站得住,那么你就是永生的。
就像儒释道三家,它们的创始人早已仙逝,却凭借其精神力量永存于世了。换言之,即使肉体很容易被摧残又如何,人类还有一种叫“精神”的东西永久存在,历久弥新。
可是接下来武士通过巫婆还魂,来洗白了自己被真砂抹黑的形象,这一转变,是影片最为蹊跷的一段了,也正是有了这一段,才让初见蹊跷的案情再次变得迷雾重重了。
让我们一起期待明天的深度解读,金泽弘武:武士的归宿,灵魂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