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承诺着彼此的爱,也承载着父母最美好的寄托。
初冬的早晨总是白雾绕绕的,走在路上,十米以外的车子只能看到不停闪烁的车灯,十米以外的人只能看见一个大慨的身影。早上迈步在大雾里,寒气逼人,虽然很冷,却很享受这种冬天特有的气候。
今天早上还算好点,有雾但不大。
一大早,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自家院坝里来回的张罗着。
她一米五的个子,身穿过膝深红色棉袄,下身搭配着一条黑色紧身皮子裤,裤脚套在了黑色的长筒靴子里。这样的穿着使她看起来越发的矮小,在人多时,只能看见一个不停走动的红色身影。
她把黑色的头发,盘在了头顶,黑色的发丝已在岁月的染缸里染上了白色。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爬过的痕迹。
可能是这几天要张罗的事太多了,她一个人忙的昏天暗地。她严重的睡眠不足,眼袋就像一个黑水球一样,挂在了她的下眼皮上,当她走的过快时,那眼袋还会时不时的上下抖动着。
眼睛里也布满了疲惫不堪的血丝,虽然她累,但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叫吴翠萍,村里人都叫她吴寡妇,她守寡八年了。丈夫搞建筑时不小心从高空坠下,不治身亡。她和女儿相依为命。她在村里的人缘很好,她为人善良,做事光明磊落。
今天是个好日子,太阳早早的就刺破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雾,光芒照在了吴家那两层小洋楼上,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拥抱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连后院里喂的畜牲,都在这时,嘎嘎咯咯的唱起了快乐的歌曲,它们也在为主人送上自己独特的祝福。
吴翠萍忙完了手上的琐碎事,又开始在院坝里张罗着一切。
“小李小张,赶快把桌子板凳往二楼和楼顶上盘。楼顶安十桌,二楼安六桌。
“小刘小徐,把这些对联,喜字贴在该贴的位置,一定要贴好哟。”
“六叔六婶,五妈五爹,你们到时陪过礼的客人。”
安排好一切,吴翠萍又到厨房去张罗了。
“妈,你在哪里,捆陪嫁东西的红毛线在哪里放起。三婶这时要用。”一个盘着头发,头上带着朵红花,身穿一件过膝红色羽绒服,下面配着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裤脚套在过膝的长筒靴里的女孩。她一米六的个子,杨柳细腰,她就是今天的新娘,邓玲。她在院坝里大声的喊着自己的母亲。
“玲儿,红毛线放在楼上客厅茶几的抽屉里,你去拿下,妈妈这时很忙。”
“好,你忙你的,我去拿。”
子女结婚,是父母最幸福也是最难过的一天,虽然心里有太多不舍,但总是微笑着把最美好的时光留给自己的孩子。
下午三点半,八辆过礼的车,排成队,依次停靠在了路边,头车是婚车,车头用鲜红色的玫瑰花扎成了一个心形样,花中间还放着一对拥抱在一起的新人木偶,花下面贴着一张红色百年好合的纸张。新郎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红色的领带,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从婚车上下来,笑脸盈盈的来到了新娘面前,把玫瑰花送给了她。玫瑰花虽然没有999朵,但那份真挚的爱情却是让新娘幸福满满的。
在农村结婚风俗里,新郎过礼来的四旦挑挑,一挑肉、一挑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挑送给新娘的金银首饰衣物扶肤品、一挑鸡鸭。都要摆在堂屋里,让吃酒的客人看下,男方对女方的爱有多浓,礼有多重。
村里的大妈大婶们都会争先恐后的去拿挑挑里的东西,然后会让新郎拿红包来买。堂屋里此时哄闹一片,大婶大妈们拿着红包笑的合不拢嘴。
过完这个环节。新郎新娘还要被母亲带着去上坟,去给祖宗们磕头,告诉他们,自己今天结婚了,去给他们说再见。
邓玲离开坟场时,又一次来到了父亲坟前,她为父亲拔去了坟上的杂草,眼泪婆娑的说着:“爸爸,今天我结婚了,成为了孟波的新娘,我想得到你的祝福。你也放心妈妈,我和孟波会经常回来看她的,不会让她孤单,以后我们也会好好照顾她,替你也替自己,爸爸,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我们走了。”
孟波把邓玲搂在了怀里,眼眶湿润了,他说着:“爸爸,你放心,这个家以后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的。”
身旁的吴翠萍听着女儿女婿对父亲说的话,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流泪了,她也对着丈夫说了几句:“老公,我们的女儿今天结婚了,我替她们高兴,我希望你在天上能保佑他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夕阳西下,三个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余辉的光环里。
下午五点半时,正式开席了,席上没有像城市里的那种婚礼主持,没有婚礼进行曲,也没有婚礼红地毯,有的就是新郎新娘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每桌挨个的敬酒,由新娘的母亲挨个介绍每个人的称呼。
吃完酒席,晚上就是新郎新娘给在坐的每位客人点一对喜烟,分糖果瓜子给客人。有的客人故意捉弄新郎,给他点烟时他总是把头扭在一边。这个环节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
做完今天所有的环节,新郎新娘终于休息了,明天早上一大早,他们还要过男家去招待客人,又将是一身疲惫。
夜黑风高,客人也陆陆续续的去休息了,吴翠萍一个人坐在厨房的木墩上,眼里含着泪,今夜她又是一个无眠之夜。虽然女大不中留,但心里还是舍不得,还是难受。想着明天早上女儿离开的景象,她又一次垂泪了。
爱是有保质期的,但母爱对孩子却永远不会过期。
第二天早上,雾很大,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院坝里早就挤满了人,在雾里,彼此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脸,只知道有个熟悉的轮廓在眼前晃来晃去的。
新郎新娘也早早的起床了,吃好了早饭,就来到了婚礼的最后一个环节,给父母敬一杯茶。
堂屋里并排放着两把木椅,吴翠萍早早的就拿着两个大红包坐在了木椅上等着孩子们了,她由于一夜无眠,神情显得更疲惫了,眼睛里的血丝也越来越明显了,就如她衣服的红一样显眼。
她强装微笑,强装镇定,看着女儿女婿端着茶杯缓缓的走来,来到她身旁,跪在了她面前。
邓玲还没开口说,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她抽噎着对母亲说:“妈妈,谢谢你给我生命,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今天我结婚了,为你敬上一杯茶,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女儿会常回家看看的,爸爸他……”邓玲已泣不成声了,把未说完地话都淹没在了有温度的眼泪里,眼泪带着她对这个家的爱一起滴进了那碗茶里,溅起了一个个水花,水花里印出了妈妈的影子。
吴翠萍强忍住眼泪,不让它流出来,今天是女儿最幸福的时刻,她要把最好的微笑,最好的祝福送给她。
她接过了女儿递来的茶,大大的喝了口。然后拉着女儿的手,把一个大红包放在了女儿手心,慈爱的说:“孩子,不论你在哪里,家门始终是为你敞开的,妈妈的怀抱始终为你留着的,你需要时,随时都可以回家。”
孟波也叫着:“妈,你放心吧!以后这个家有我,请喝茶。”
吴翠莲把女儿敬的茶放在了旁边空着的木椅上,又接过了女婿的茶,喝了一口,递给他一个大红包,她把这杯茶也放在了旁边空着的木椅上。然后把女儿的手放在了女婿手里,很庄重的说:“我把女儿就交给你了。”
九个字,寄托了父母一辈子的厚望,承载着夫妻一辈子对彼此的承诺。也维系着两个家庭最真挚的祝福。
孟波背着邓玲被抱着陪嫁东西的人群前呼后拥的带到了新婚车里。邓玲坐在婚车里,回头望了望,她看见人群拥挤的大门口那一抹矮小的红。
雾很大,雾里的人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雾里那幸福的泪滴,门口那难舍的守望,伴着婚车慢慢地离开而谢幕了。
一场婚礼,一场离别,一份割舍不了的亲情,有泪有笑,满满的幸福,满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