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小轿车匀速行驶在道路上,阳光已经变得不刺眼了,远处的霞光更显静寂。荆子坐在后座上昏昏欲睡,偶尔眯着眼瞅一下到哪了,是没有完全睡熟的状态。
不一会,车子突然停在路边,驾驶座上的李叔让副驾上的谭西降下车窗,马上又侧着头,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徐嘉”,或许是这两个字吧,荆子听到声音时想。后来证实了确实是这样。
荆子扭头看过去,是个男生,个头很高,是真的很高的那种,大概有190,穿得一身黑,卫衣上还坠着一条银色项链,眼镜也是暗色系,除了微卷的头发有点泛黄,不扎眼,倒显得整个人很神秘。因为在车里,荆子看不见他的鞋什么样,不过也没那么好奇。
旁边的李艺打开车门下去,手指着车,笑吟吟地对徐嘉说:“你坐里面吧。”其实李艺只是想坐在车窗口,至于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徐嘉弯腰钻进车里,应了一声,“行,没问题。”这下后座就满满当当四个人了,三个女生,一个男生。荆子挨在徐嘉的左边,许月则在荆子左边。
除了李艺是今年高中毕业,荆子和其他几个人开学都是大二了。徐嘉暂时还不知道有多大,但绝不是个高中生。
他从坐下身子就向前倾,荆子则是向后靠着,视线自然而然能够涉及到他。荆子注意到,他外露的皮肤也比正常的肤色黑一些。平常应该是个做运动的人,荆子想。
从他上车,李叔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向徐嘉问东问西,徐嘉心情很好,两手顺着前倾的姿势搭在两个前座“后背”上,给李叔回话时噙着从嗓子眼带出来的笑意。
荆子只注意到,徐嘉提到他常被朋友拉去打篮球,但自己没那么喜欢。说时荆子想象着他脸上那种无可奈何。原因也不难猜——身高优势呀。
这是荆子和徐嘉的初次相遇,和大街上无数个正在擦肩而过的路人没有什么两异,不相识也无惊喜。
当然,车里五个年轻人都是第一次见,大家默契地没有打破安静的氛围,一直到他们共同的目的地——晨风驾校。
荆子是第一次来训练场,和同一批练车的几个人差了一次进度。李叔指着徐嘉说:“你先带荆子练练,多跑几次圈,熟悉熟悉车,我带他们去练‘直线’。”
荆子跟在这个陌生的男生身后,两个人一言不发走到车前。徐嘉黑色的瞳孔透过镜片突然看向荆子,荆子心惊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
徐嘉低着头对荆子说:“我先练两圈,然后再给你教,行吧?”
“行,没问题。”荆子边说边打开副驾驶坐上去。
小雨滴不停地滴落在前窗上,车子左右的玻璃上,密密麻麻地,荆子看着窗外不禁迷了眼,视线里只剩下一串串或缓或急的雨线。
她注意到车子的后视镜已经有些看不清了,等徐嘉练完倒车入库这个项目后,荆子拿起一个蓝抹布,降下车窗,迅速擦了擦后视镜。胳膊伸回车里时溅了些雨水,虽是夏季,荆子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徐嘉扭过头来,看见荆子手里的抹布,把车停下,又擦了擦他那边的后视镜。边擦边说着:“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烦人的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一般下雨声大了,或者开空调,会影响你半坡起步的时候听那个轰鸣声。”荆子一愣,凝这双眉,试探着:“ 嗯?”
“哦,忘了,李叔还没给你教呢。”徐嘉咧开嘴笑嘻嘻的。荆子发觉他总爱笑,脑子里有个想法,爱笑的男孩子运气应该也不差,这么想着自己嘴角也微微上扬。
车子到半坡了,“你现在可以听一下那个轰鸣声。”徐嘉微微侧着头道。
荆子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侧着头去听。
她先是身体感受到车子在震动,随即听到轰鸣的声音越来越大。徐嘉找准时机,松开脚刹,车子缓缓移动。
到了s弯项目,徐嘉单手握着方向盘慢慢地转来转去,一下左一下右。可真让人头晕呀,荆子想。
最后车子停在了五车道上,荆子刚侧头向主驾驶座上,徐嘉就点火急火燎地打开车门,左脚刚踩到地上,没回头,淡淡地说:“下去抽根烟。”
荆子有个表哥,到她家时常抽烟,不管荆子奶奶的骂声,隔上一时半会就要抽好几根。
徐嘉应该也是有烟瘾吧,荆子回忆着想。
雨小了不少,没有水珠成串地落下,只剩下小雨滴若有若无地滴在车窗上,声音隔着车窗也听不见了。
徐嘉两脚蹲在长椅的一边,右手夹着烟,嘴巴和鼻子呼出来烟瘾,眼睛直视着前方,不晓得是不是在看什么,没有焦点,那张脸在吐出的烟雾里渐渐变得不清晰。
可真有电视剧里故事男主角的氛围,荆子失笑想。
徐嘉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带着点寒风上车,不过倏忽间就消散了。
他接着又按照步骤把每个项目都练了一圈,最后跑完s弯的时候,荆子明显感觉这一遍快了不少。
这下换到荆子开了,她坐在驾驶座上,不知道该干什么,等着徐嘉开口。
“你先调座椅靠背,座椅前后的位置要保证你能踩到脚刹和离合,高低的位置要保证你两条胳膊能轻松搭在方向盘上,然后是怎么发动车……”徐嘉一步步给荆子介绍,荆子“嗯……嗯”地回应着,时不时不自觉地点一下头。
荆子试探性地慢慢松左脚的离合,感觉小腿有些费劲,离合也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脚心滑去。
她绷紧神经,脚下也用力控制松离合,毕竟松太快车子就熄火了。
终于,车子慢慢启动了,但是荆子控制不好方向,车子一直不正。徐嘉的左手搭了上来,一上一下地动着方向盘调车的位置,歪着身子说:“你感觉不到车子不正吗?”
荆子眼睛一直看着前面的路,精力也集中在脚底下,用力控制着离合,尽量让车速稳下来。
徐嘉突然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收了回来,她看见那只黝黑的手一直没离开方向盘,间断地动一动。
看来自己技术是真差啊,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荆子有些颓地想。
一心为开好车,荆子忽略了一小一大、一黑一白的手间或碰触到一起,旋即分开,或者说,荆子的手感觉到了异于自己的温度,却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
该怎么形容这个时刻呢,新鲜的荷尔蒙悄无声息地碰撞到一起,像那种刚点燃的小烟花棒,滋滋冒着小火花,让人期待,又担心会熄灭。
车子停在了半坡上,“现在注意听车子的轰鸣声,身体也可以感受,然后在车子剧烈震动的时候把脚刹放了。”徐嘉在一边讲解,这时手没把着方向盘。
荆子静静等着那个时机,感觉到车子震动的很“厉害”,右脚迅速把脚刹放了。
车子没熄火,荆子长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充斥着喜悦,嗓音比刚才大了几倍,“看来我还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