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黄色的灯光从沾着灰尘的小灯泡里照出,努力的点亮这个狭小的房间。
“女娃上学有啥用,霞霞没念书不也好好的,哪里就见过女娃当干部了。过了年和霞霞去广州打工,一个月能挣800呢,两三年家里就可以盖房子了。”姑妈坐在炕头对着奶奶如是说。
奶奶开动她八十多年来尽心竭力运转的大脑思索着,得出这些话在理的结论。
李维辍学的事就此决定。
李维的爸爸此刻蹲在地上叼着旱烟,一句话不吭,对于这个老实的瘸腿农民来说,拿主意这事他干不了,只需等待结果。李维妈妈是个聋哑人,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场面。
李维低着头倚着掉了漆的柜子,有些无助,还带了点委屈。“霞霞姐年年留级,小学上了9年,没考上初中才辍学的,而自己年年班级第一,情况完全不一样。”李维在心里嘀咕着。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说与不说都不能改变什么。
不是声音大就能够被听见,不是会说话就能有话语权,她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从小就渴望长大。
想到考完试过了年就能出去挣钱,能够养活自己和家人,李维心里的委屈逐渐被期望替代。挣钱脱贫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而现在眼望着就要实现。
很小的时候李维发现,反抗只意味着无效,没有例外,并且还会再次遭受打击。她学会了顺从,至少是表面上的顺从,并在顺从中寻找新的生活希望。
现实虽然残破,但希望会让人喜悦。
(2)
考完试回家的路上。
“这个英语磁带还你,谢谢。我过完年要去广州挣钱了,恩……我表姐带我去,恩…… 你要好好读书。”李维尽量的让语音显得清亮和欢快,她想让罗明觉得不上学也挺好,去打工、去挣钱也是好事情,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可此刻罗明的脸满是惊讶。
李维在同学面前一贯表现的坚强且乐观,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觉得有尊严,才能少些难堪。但此时,她还没有说完,却难以成言。
告别变成了短暂的沉默。
“过完年我也要走了,还是去读书。以后你都能够养活家人了,我还要靠他们养活。真得好好读书了,才能逃离他们。”罗明苦涩的笑笑。
罗明的成绩烂的出奇,因为老师的特别关照和李维成了同桌。他是开学一星期后从县城转回来了,据说和他爸闹得不可开交又转回来跟妈妈。他是离异家庭的孩子,现在妈妈改嫁了,已经没人照顾他了。
都不是在幸福里长大的孩子,他们明白,在现实的无奈和真实的疼痛面前,安慰是无用的。
李维对着罗明扯了扯嘴角以示微笑,然后离去。
李维在心里默念:“我们都在成长,都在成长。现在的一切都是好的,都是好的。罗明下定决心好好读书总是好的,自己能挣钱也是好的,有能够努力的方向是好的。我们正在变得强大,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