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圣诞节,我20岁了,从此告别十字开头的年纪,踏上奔三的道路。
我是怎么就20岁了呢?好像前一天还在小学课堂上和同桌插科打诨,后一天就乘上了时光机“嗖——”地穿越到了今天。
小时候的我以为20岁是道分界线,20前是未脱稚的小孩子可以肆意妄为一哭二闹三上吊,而20后就是实打实的大人要顶天立地不哭不闹不苟言笑。
我也想象过很多个自己的20岁,从没有一个是像今天这个如此平庸的。
幼儿园时的我在老家跟随爷爷奶奶生活,农村没什么好玩的,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啊水啊蚂蚱刀螂啊,就是村头那个小食品琳琅满目的小卖部。那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草丛里捉上一脸盆的刀螂抱回家,在奶奶“哎哟小女孩怎么这么皮“的抱怨中,跑到屋里趴紧地面,够出柜子下面那个塑料小圆桶,从里面掏出一块钱,飞奔到小卖部,买一包辣条和一杯冰镇239汽水。
那时候我就是个十足的野孩子,才不管在草丛里混一天会弄得脏兮兮,也不在乎大刀螂在我手上胳膊上刀出的道道血痕。直到后来遇上那个幼儿园时候的好友,她长得太可爱了,真是像朵小牡丹一样明艳,村里大人都夸她好看,幼儿园里小朋友都喜欢找她玩,连老师也问她新裙子是在哪买的。
我开始觉得自己和她比起来真是只未开化的顽猴儿。也就是那时候起,在心里有了第一个20岁的样子——我要每天穿漂亮裙子笑容甜甜,才不要在大太阳下草地里从头晒到尾。
后来就来城市里上小学了,这里极少有藏着刀螂的大片杂草地,超市到处可见,太阳大时妈妈会给我涂满防晒霜撑开一把小黑伞,连漂亮裙子商场里也都比比皆是。
开学典礼上,我看到胳膊上戴着“三条杠“,胸前是鲜艳的红领巾,拿着话筒意气风发讲话的高年级学姐,整个操场都是她响亮悦耳的声音。
很快,我忘了之前的20岁设想,从这一刻起,我的20岁应该成为“女强人学姐“,我也要让整个学校都能看到我自信的微笑,听到我稳重的声音。
上了初中后,班里女生开始流行起言情小说,一本书常常在整个班级传到烂。全班女生眼里都冒着桃心,小拳拳靠在一起举到胸前,如同无数个思春的少女一般扎堆讨论着书里帅气多金还专一的男主角。那时候我就想,等到20岁,我一定要找一个和小说里一致无二的男朋友。
光看还不够,女生又开始集体写言情小说,恋爱没谈过一次的女孩们一点都不害臊的手到擒来写着接吻的画面与感觉。我当年写的那几篇小说在班里也算“广为流传 “,我沾沾自喜自己还算不错的写作水平,又有了另外一个”20“岁——我要成为一个小说家!
等到我成为一个高中生,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活压榨掉我的所有时间,仅有的写东西的机会就是应试作文,就这样老师们还极力倡导我们写议论文。是以,我写小说的梦只能暂时性地被隐藏到生活的角落。
当时学校里有很多艺考生和体育生,在我们这些毫无特长的平凡考生每天埋头书海灰头土脸地学习时,他们正穿梭在祖国的大江南北,在不同的大学里参加考试。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仅仅是不得不做的应试,可在我眼里,在一个上学后就没出过省、渴望看看外面大千世界的土包子眼里,这哪里是考试啊,这就是最艺术的生活——一边学习一边看这世界。更何况,在他们复试通过拿到低分入学的“通行证“后,我们依然还是在埋头苦学,还是在这条独木桥上摇摇晃晃看不到尽头。
于是我想,我的20岁,不该还是个只知道学习书本没有丝毫特长的傻孩子了,我要发展更多方面,我要学会画画学会好多体育运动再到处去旅行,我也要过上像那些高中同学一样富有诗意的生活。
就这样,我还在不断设想着我的20岁呢,20岁就来了。
那个生日也是我这20年来最沉重的一个生日,我在心里骂自己:你啊,真是个磨磨唧唧的拖延鬼,缺乏上进心和行动力,20年了,一事无成。
晚上我满心烦躁的无法入睡,想想自己过往对于20岁的幻想,不禁产生疑问——我,真的是一事无成吗?那些又真的是我梦想的20岁吗?
未必,事实上那只是我对自己没有的一切的羡慕。
其实当年那个明艳地像朵花的幼儿园好友,现在长大了身材变胖了,小脸也早不复当年那般可爱了。反观我,小时候总撅着嘴闭着眼号称全村最能哭的我,倒是比当年好看了许多。
我也没有找到像小说男主一般的男朋友,倒是有个相貌平平但是极有趣又体贴的,我很喜欢他,也开始明白皮相没那么重要,身边的朋友还说真是羡慕极了我可以找到这样好的他。
原来当年参加艺考的同学们生活也没那么诗意,他们说自己考试时只能几个人合租在狭小糟乱的出租房,每换一个学校就是新的加倍的紧张。他们还说,要不是脑子不够好成绩不行,又怎么会选择这条路。
你看,其实每个人都在羡慕着别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活成的20岁以及30、40岁。可是又能有几个人活成呢?
高中时老师说过,高考目标不能订的太接近自己现状,你得想考清北才能考上浙大,想考985才能考上211,想考211才能考上一本。
所以,目标存在的意义其实不是达到,更多的是接近。
20岁,我没活成自己想要的,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30岁我也不成,40岁也一样。
没办法,也许生活与人性就是这么复杂,在别人眼里你被羡慕着呢,在自己心里还差得远。逃不过的,没有人的人生真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