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一天上午十点多,等菜场的生意稍微消停点,便抽空回了趟老家看望亲人。
头天晚上跟娘家四妈打电话,说第二天回去吃中饭。四妈怜惜的说:“你太忙就不回来,莫过细(不要讲礼情的意思),耽误时间坐车又辛苦。”我笑:“想回来看看您,好长时间冒吃您做的饭菜了,欠不过,想回来尝尝,您莫把菜弄多了哈,我吃不了多少。”四妈哈哈大笑:“我只多下点米就算了。”
然后又跟公公打电话:“伯伯,我明天回来滴,跟您割点肉,买点大馒头,送您的端午。”公公乐呵呵的说:“你回来看哈就行了,莫割肉买东西,冰箱里有,我前两天买了肉,你莫花钱。回来想吃么斯自己烧哈。”我笑:“这不是过端午塞,不管钱多钱少,总要讲哈礼节应应节气。中饭您不用操心,我的四妈明天生日,我就在她家吃。”公公只得妥协:“那你少买点,只买两斤肉就可以了,馒头又不是你做的就莫花钱了,谢谢你哈。”听到公公说“谢谢”,我偷偷乐,这老头,还跟自己儿媳妇客气上了。公公又叮咛:“那你明天就不用回东川了,怕你时间来不及,你到坪坝就跟我打电话,我送你去四妈家。”公公心细,待儿媳跟自己闺女一样,我蛮感动:“好,到了就跟您打电话。”
其实到坪坝车站后我可以叫摩的或者叫四叔接,根本不用麻烦公公专程从乡下骑十多分钟的摩托车到街上来接送我。但我知道老人们天生愿意为子女忙前忙后,平时难得回去一趟,回去后若不给他们找点“麻烦”,会让他们有一种生疏感和被冷落感,只有跟他们找点事做,他们被需要心里才会踏实,觉得自己被后人们依赖着还有用。
十一点十分刚到坪坝,公公就骑车过来了,四妈的电话也打过来问到没,饭菜都做好了,就等我回去开饭。我忙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到家。”平常家里十二点吃中饭,今天这早就准备好了,四妈四叔肯定是赶早就开始忙活了。
我把带回的包包裹裹分别跟公公交代清楚:“这袋肉和馒头是您的,这袋肉和馒头是给四妈的,还有是二爷和三爷家各一袋······”没等我说完,公公抢着说:“中午这么晒,你就不用回东川了,我带回去给他们就是。”我笑:“好,要不等会一起去四妈家吃饭算了。”公公连忙摇头:“我不去,等会回去吃。”老人们都蛮讲究脸面,非接非请不会轻易去亲家家里吃饭。
值得一提的是,从年前开始盼星星盼月亮,坑坑洼洼的坪坝街道终于新铺上沥青,锃亮锃亮、宽阔平坦,由衷的对老家又亲近一分。
到四妈家,切好的西瓜正在桌上等我吃,四妈的哥哥、姐姐们早已到了,都是六十多岁的人,兄弟姊妹之间平时各忙各的,但逢生日总是要抽空聚聚,大家在一起彼此关心一下叙叙旧,有说不完的话题,虽然有很多故事是重复的也有时会互相揭短戏虐,但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时光如何更迭,亲情是愈久弥香永远浓得化不开。
四妈四叔真得是费心了,一共六个大人两个小孩,却烧了一大桌菜,盘盘碟碟再加上排骨汤银耳汤,桌上都摞了几层,四妈还一个劲的说:“冒得菜哈,你们莫客气 ,攒劲吃,都多吃点。”我笑:“是冒得菜,冒得叶子菜。”逗得大家哈哈笑。四叔怕我挟不够,跟我挟了一条鲫鱼,我忙说:“一半就够了,等会一条鱼都吃个半饱,您们烧这么多菜我总要都尝尝。”四妈嫌我吃慢了,说:“还有河虾、瘦肉、香肠、蒸肉、排骨、饺子,你挟着吃塞,看你又瘦了,多吃点,不会长胖滴。”说着说着四妈语气有点哽咽,我知道四妈是触景伤情,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舀了几勺排骨汤,又挟起香肠:“嗯,这香肠真好吃,您咋收藏的这么好,香肠味道蛮正,没得一点哈喇气。”四妈得意的说:“我晓得你们喜欢吃屋滴土猪肉腌的香肠,腊月里晒到阳干就收到冰箱里了······”
大家纷纷举杯祝四妈生日快乐,气氛在声声祝福中热烈欢快起来。
吃过饭,我想骑四叔的摩托车回东川看看,四妈不放心我的技术安排四叔送。
路边水田齐刷刷的青禾望不到边,一只白鹭在水田里闲庭信步,优雅、洁白的身影在绿油油的禾苗间格外醒目,我挺佩服它旁若无人的姿态更羡慕它的淡定从容。
回到婆家却吃了闭门羹,公公可能又去小卖部那的茶馆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农闲时就去茶馆打打小牌消磨时间。农村里的老人都是这样,没什么高雅的业余爱好,闲时就聚在茶馆打哈小牌,聊聊天文地武,偶尔还关心国家大事分析一下新闻联播,一天乐呵乐呵就过去了。我看了家门口的菜园,蔬菜倒是不用担心,茄子、辣椒、豆角结蛮多,这段时间天干,菜园一片繁华热闹景象跟公公的勤劳分不开,值得点赞。
二爷家关着门可能在午休,路过三爷家,我进去坐了一会,三爷又去外面打零工去了,就三婶、儿媳、三个月大的孙女在家,我接过小侄女,轻轻的逗了她几句,小宝贝一点都不认生,甜甜的笑容把人的心都融了。因为四叔在门外等我,简单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回到街上,四妈知道我忙,本来准备早早安排晚饭吃了就让我搭车走,但得知我马上就出发,有些不高兴可晓得也留不住,红着眼圈倒了一大碗排骨汤,还在冰柜里翻了大袋四叔钓的鱼要我带去京山,我无法拒绝亲人的盛情,最后拿了鱼,故意撅着嘴说:“您们非要给这么多,我又懒不会煎,瞧瞧这比我提回来的东西还重,提都提不起。”四妈心疼不已连忙说:“叫你四叔送你去车站哈,一步都不要你提。你不会煎回去后就交给你妈,到时去你妈家吃现成的。”
公公后来打电话,得知我回过东川,非常遗憾怪我怎么不给他打电话,菜园那多菜,若他在家就可以帮我摘点带回京山吃,家里都冒打农药,吃得放心。我笑:“我晓得您在茶馆,怕把您的麻将搞散了,就没吵您。您莫操心,这回没带成下回回来了再带。”
每次不管是回婆家还是在娘家,都是又吃又带。老人们明知我们不缺吃不少喝,但总会把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也确实是最好的东西——都是他们倾注心力收获的食物,拼命往我们手里塞,若是自己的后人能够吃到便满心喜悦。我们吃饱喝足还不空手,他们才放心安心。
舔犊之情无以言表,惟愿时光慢些慢些再慢些,让你们不要老得那么快,让我们这一世能再多一点陪伴。